红楼梦鉴赏《 人物形象鉴赏 贾府的老爷和少爷 贾珍、贾琏和贾蓉》
贾珍和贾琏是宁荣二府“玉”字辈的两员大将。贾珍因父亲贾敬不管事,成了宁府的主要统治者;贾琏虽是贾赦之子,却帮着叔叔贾政管理荣府,由于贾政生性不惯俗务,所以荣府的许多外部事务都由他实际负责。按照宁荣二府的大排行,贾珍居长,人称大爷、珍大爷;贾琏居次,人称二爷、琏二爷。但在荣府一支的小排行内,宝玉也是居次(贾政一支中他居次,上有已故的贾珠大哥;贾赦、贾政两支中他也居次,上有贾琏),故人也称二爷、宝二爷。
贾蓉是贾珍之子,由于宁府居长,故他是封建宗法社会所特别器重的“长房长孙”,是贾府现存第四代“草”字辈中的一个重要角色。人称东府里的小大爷(以和东府里的大爷贾珍区别)、蓉大爷。
如果说贾府老一代的三个“文”字辈人还分别代表了三种不同的类型,那么代表新一代的这两员“玉”字辈的大将和一位“草”字辈的传人则同属“垮了的一代”的典型,他们在思想品格和生活方式等许多方面都表现了惊人的相似。
1. 糜烂淫乱的衣冠禽兽
这父子两代三个人,在生活作风上都有一个共同点,即糜烂而淫乱。
贾珍身为族长,先就自身不正。他恣意寻欢作乐,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也没有人敢来管他。宁府中有关他的丑闻最多: 他先与儿媳秦可卿有暧昧关系,焦大醉骂中所骂“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即指他与秦可卿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秦可卿死后,他恣意奢华,大事排场,哭得泪人儿一般,行为极为不堪。原本曹雪芹对此丑事是明写、实写,后经过删改,才成了现在这样的暗写、虚写。他还和自己的两个妻妹(俗称小姨子)有不正当关系,就是在他父亲丧期仍不忘“乘空寻他小姨子们厮混”。别看他在父亲灵前以头叩地,哀痛号泣,一副哀苦居丧的模样,但背后干的丑事却见不得人。他把先已和自己“不妥”的尤二姐介绍给贾琏作妾,但又不忘旧情,前去探望,并趁机和尤三姐“百般轻薄”,“自在取乐”。正巧贾琏回来,二马同槽,出尽丑态洋相。一边是兄弟俩,一边是姊妹俩,“妹夫倒是作兄的”,姐夫却是作弟的,真是乱伦到了极点。
贾琏也是个“惟知以淫乐悦己”的下流东西,用老祖宗贾母的话来说,“成日家偷鸡摸狗,脏的臭的,都拉了你屋里去”。女儿巧姐出痘,他搬出外书房斋戒,便乘机招女仆多姑娘儿偷情,一时丑态毕露;凤姐生日坐席,他又乘机在家和女仆鲍二媳妇幽会,被凤姐发觉厮打了一场,致使鲍二媳妇羞愤自尽;还有他借口没有子嗣承继宗祧,又偷娶了尤二姐,在府外另立门户,之后贾赦因他外出办事得力,将房中丫环秋桐赏他作妾,他又将尤二姐置之脑后。此外,从贾蓉的嘴里我们还得知,他还和那些小姨娘即父亲的妾“不干净”。这个浪荡公子,就是这样嗜色如命,喜新厌旧,寻花问柳、偷鸡摸狗的本性难移。
贾蓉同样是个标准的花花公子,在美服华冠、面目俊俏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荒淫无耻的灵魂。小说第六回写他来荣府借玻璃炕屏时和凤姐轻浮的对话,看得出他和凤姐侄婶间有着不正常的暧昧关系;当尤家姐妹随母来到宁府帮助理丧看家时,他百般和两个姨娘调笑,种种不堪行状,连丫头们都已看不过,说了他两句,他便撇下他姨娘,抱着丫头们亲嘴,还胡说什么:“从古至今,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况咱们这宗人家。谁家没风流事,别讨我说出来。”小说称“贾珍、贾蓉素有聚麀之诮”,正是指他们父子俩共占尤氏二姐妹的乱伦行为。
人们常用“衣冠禽兽”来形容那些穿戴衣冠而行为一如禽兽的人,像贾珍、贾琏、贾蓉之流,不仅公公和媳妇、侄儿和婶娘之间有着不正当的关系,而且父子俩和兄弟俩都有着合占一个女人的禽兽行为,因而把他们称作“衣冠禽兽”,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2. 胡作非为的贵族子弟
贾珍、贾琏和贾蓉出身贵族,都是他们那个时代的“高干子弟”。他们不务正业,既无德,又无才,也无能,只一味胡作非为,肆行无忌。
贾珍作为族长,治家无方,连媳妇丧事,他除了如丧考妣,哭得泪人一般,其他一无能耐,还是请了凤姐来协理才算妥帖。他还走内监戴权的门路,花一千二百两银子给贾蓉捐了个龙禁尉的官衔,以使“丧礼上风光些”。贾敬死后,他居丧在家,不得游顽旷荡、观优闻乐,便借口习射,聚集了一群斗鸡走狗的世家子弟,吃喝玩乐,夸富斗奢,聚众夜赌。尤二姐事发,凤姐暗中指使二姐的前未婚夫张华往都察院告状,传贾蓉对词。贾珍知后,即刻封了二百两银子着人去打点察院。后来二姐、三姐自尽,虽主要是凤姐罪孽和其他原因,但始作俑者是贾珍。所以最后贾府被抄,其直接原因之一除他“引诱世家子弟赌博”外,主要一款是“强占良民妻女为妾,因其女不从,凌逼致死”。虽后来调查结果尤二姐是其母“愿结贾珍之弟为妾,并非强占”;尤三姐是“羞忿自尽,并非贾珍逼勒致死”,但仍以“罔知法纪,私埋人命”而“革去世职,派往海疆效力赎罪”。
贾琏的胡作非为主要表现在偷鸡摸狗、嗜色如命这一点上,小说倒没有写及他其他方面的劣迹。只是贾珍所有的胡作非为,也都有他一分子在内。其中特别是尤二姐之死,虽然贾珍和凤姐都各自有他们自己的一笔账,但始作俑者是他。因为如果不是他贪色偷娶了二姐,二姐决不会落到这步田地。还有女仆鲍二媳妇羞愤自尽,也是因他贪色所致。他虽不是这些命案的直接刽子手,但悲剧的造因和根子全在他身上。在导致贾府被抄的事件中,他同样有着不可推卸的罪责,只是因为并不是以他为首,故而他未被定罪。
贾蓉的寡廉鲜耻和为非作歹决不在他父亲之下,就如俗话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东府里的小大爷比大爷更肆无忌惮。无耻地作媒,将尤二姐说给贾琏作二房,并出了先在外买房迎娶主意的,就是他;在凤姐麾下办事,恶作剧地捉弄想调戏凤姐的贾瑞,弄得对方做下病根的,也是他;贾琏偷娶事发,为摆脱自己的干系,讨好凤姐而暗中买通官吏和张华的,又是他;所谓“家事消亡首罪宁”,他作为宁国府的重要一员,对家族衰败所应负的责任仅在贾敬、贾珍之下。只是因为他尚年幼,故抄没时被锦衣府拿去后又被省释。
贾府的败落主要是由男性统治者的胡作非为所造成的,其中贾珍、贾琏、贾蓉一伙就是主要的败家子。
3. 三人之间不同的个性特点
贾珍、贾琏和贾蓉作为贵族子弟,他们虽有许多的共同点,但他们又都有着各自鲜明的个性特点,这些个性特点是使他们彼此区别开来,各自在红楼梦艺术画廊中熠熠生辉的重要因子。
贾珍的特点主要是肆行无忌,由于其父贾敬一心好道,不管家事,因而他无人管束,恣意行乐。虽然贾政辈分比他大,但他作为长房长孙,是一族之长,贾政无法约束他;加之他的妻子尤氏又是好性格,从不“谏夫治家”,任由着他去胡闹,因而他成了一个无人敢管的人。只是由于他的族长身份,他不能像他儿子那样当着丫头的面胡闹而已。与兄弟贾琏相比,他多几分昏愦,少几分天良,因为不管怎么说,贾琏对二姐还是有几分情感,二姐死后他是真的伤心;他父亲贾赦为几把古扇“弄得人坑家败业”,他也表示了强烈的不满。而贾珍除了满足他的肉欲,一无情感可言,即使是哭得泪人一般,那行为也只叫人恶心。与儿子贾蓉相比,他又多几分世故,少几分稚拙,当凤姐来府大闹时,他一看苗头不对,赶忙要同贾蓉躲藏,贾蓉因忙于请安被凤姐一把拉了进来,他却吩咐一声“好生伺候你姑娘”而溜之大吉,最后贾蓉和尤氏只好代他顶缸。
和贾珍不同,贾琏上有严父,内有霸王似的娇妻,他被上下夹攻,养成了畏上和惧内的性格特点。贾琏害怕父亲小说中多次叙及: 凤姐生日那天,因凤姐冲了他的好事,他拿着剑赶到贾母处逞强闹了起来,最后还是贾母一句话“叫人把他老子叫来”,他方趔趄着脚儿出去;为贾赦讨取鸳鸯作妾,连贾琏也在贾母跟前讨了没趣,贾琏在邢夫人面前抱怨了两句,邢夫人立即警告他这“没孝心雷打的下流种子”: 老子“这几日生气,仔细他捶你!”果然不久,就借石呆子古扇一事,把贾琏“打了个动不得”。贾琏更突出的是惧内即害怕老婆,他虽是贾府的男性统治者,但由于凤姐的家庭背景,加之她本人的精明能干和强烈的权力欲,反使他处处受凤姐的辖制,在她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软弱无能。经济上他受凤姐的辖制,凤姐的许多私房钱都不让他知道,他有时急需钱用,只能悄悄向平儿挪用,对执掌荣府经济大权的凤姐毫无办法;私生活方面更处处受到凤姐的严密防范,连房中侍妾平儿也不敢多公开接近,只能偷鸡摸狗;由于有把柄捏在凤姐手里,在凤姐面前只能陪尽小心,言听计从,即便是处理事情,也要看凤姐的脸色行事。作为一个封建家族的男性主子,“气管炎”严重到如此地步,也真够可以的了。当然,也正是因为他是封建家族的男性主子,所以一旦凤姐失去靠山(家族衰败,贾母、王夫人支持的失却),他便可以进行报复和惩罚。所谓“一从二令三人木”,不管此句如何解释,都指贾琏最终要报复凤姐无疑。
贾蓉的个性特点是轻浮而油滑,他和父、叔一样,都同尤氏二姐妹有着暧昧关系,但他对两个小姨娘的调笑,不仅说话不知轻重,而且行动更叫人看不下去,当了丫头的面,二姐嚼了一嘴砂仁渣子吐了他一脸,他竟用舌头都舔着吃了;丫头看不过说了他两句,他又撇下他姨娘抱着丫头们亲嘴,还胡说什么“我的心肝,你说的是,咱们馋他两个”。这些极轻浮的言语行动,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说得出来,做得出来。还有凤姐大闹宁国府,扬手要打他时,他的那番表演:
贾蓉忙磕头有声说:“婶子别动气,仔细手,让我自己打。婶子别生气。”说着,自己举手左右开弓,自己打了一顿嘴巴子,又自己问着自己说:“以后可再顾三不顾四的混管闲事了?以后还单听叔叔的话不听婶子的话了?”
他的这番颇带油滑的言语动作,引得众人“又要笑,又不敢笑”。
要而言之,以贾珍、贾琏和贾蓉为代表的贾府的大爷和少爷,是一伙性格各异的纨袴子弟,他们一无德,二无能,唯知整天寻欢作乐,花天酒地。他们的父辈已经不堪,但相比之下他们更是“一代不如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