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剡·酹江月·驿中言别友人

《邓剡·酹江月·驿中言别友人》

水天空阔，恨东风不惜世间英物^②。蜀鸟吴花残照

里，忍见荒城颓壁^③! 铜雀春情，金人秋泪，此恨凭

谁雪^④?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⑤ 那信江海余

生，南行万里，属扁舟齐发^⑥。正为盟鸥留醉眼，细

看涛生云灭^⑦。睨柱吞嬴，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⑧。

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⑨。

【注释】 ①驿中言别友人： 驿，驿馆，近似今天的旅馆或临时监狱; 言别友人，即与朋友话别。文天祥兵败被俘押赴北方，路过金陵 (今南京市) 时，在驿馆中与好友邓剡话别，邓写下这首步苏轼 《酹江月》(即《念奴娇》词) 原韵的词。② “恨东风”句： 英物，英雄人物。东风，意谓三国时东风帮助周郎在赤壁用火攻大败曹兵，但今天为什么偏不爱惜文天祥这样的英雄人物呢?真是可恨。③ “蜀鸟”两句： 蜀鸟即蜀国望帝化成的杜鹃鸟，此鸟啼时口中流血。吴花，即李白 《登金陵凤凰台》诗 “吴宫花草埋幽径” 中的吴花。残照，落日余辉。忍，不忍心。荒城颓壁，荒凉的城、倒塌的屋壁。这两句是说，在荒城颓壁的落日余晖中，不忍心听着伤心的蜀鸟叫，看着凄凉的吴花开。④ “铜雀”三句： 铜雀，指当年曹操为了贮藏美女和珍宝在邺 (今河北临漳县)建筑的铜雀台。曹操临死时在此遗嘱分香给众妻妾。唐杜牧诗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句，意谓曹操如胜了赤壁之战，定会把东吴的两位美人 (大乔和小乔) 锁人铜雀台中。元灭宋后，将宋室太后宫嫔等俱俘虏北上。唐李贺 《金铜仙人辞汉歌》中，叙写金铜仙人被迁走时，眼中流下了清泪。这三句诗，借古喻今地诉说宋亡于元时的奇耻大恨，但这种恨凭仗谁来雪呢?文天祥就是这样的人，可惜失败被俘，自身亦不能保了。⑤ “堂堂” 两句： 堂堂，盛大。剑气，晋时有剑气精光上冲牛斗，雷焕果然于丰城监狱屋基下掘得龙泉、太阿两口宝剑。而文天祥被俘处狱中，作者认为他也像上冲牛斗的剑气一样地奇杰。因为作者从抗元爱国立场深知文天祥。⑥ “那信”三句： 此三句是说，文天祥在被俘途中，曾在镇江与杜浒等十二人，乘着小船夜里逃脱南下之事。属，托。属扁舟，把身体寄托在小船上。齐发，一同向南进发。⑦ “正为”两句： 盟鸥，与鸥鸟结盟。宋黄庭坚 《登快阁》诗，有“万里归船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句，此处则指与当时抗元的力量结成盟友，因此还要留下一双醉眼来看风云变幻的世态，即趁机再奋力抗元。⑧ “睨柱”三句： 睨柱吞嬴，用 《史记》蔺相如智胜秦王而完璧归赵事。回旗走懿，用 《三国志》死诸葛吓走生仲达事。冲冠发，用 《史记》荆轲刺秦王事。这三句是说，在与强敌作斗中，可以智胜，必要时也可拼命。⑨ “伴人”两句： 作者忧国事文已不可为，伤好友被俘前途未卜，只有这金陵城里秦淮上空一轮孤独的月亮，照着自己彻夜无眠啊。

【鉴赏】 这首步苏轼《酹江月》(即《念奴娇》词) 原韵的词，旧传为文天祥作。因文天祥也有一首步苏词之作，悲壮的内容与此词难分上下，但经后人考证，此词确为邓作。

这首词的一个突出之点是多用典故。历来文人作诗、文，有的爱用典故。这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卖弄学问，故作高深，甚至作诗文时不惜采用 “獭祭”方式，写成使一般读书人费解的作品; 另一种是为了表达曲折而又复杂的思想感情，不得已才用一些典故，在特定历史情况下，可以达意而免祸。邓剡这首词的多用典即属于后者。上阕，用一系列悲壮动人的历史故事和苍凉悲壮的景物： 蜀鸟吴花，铜雀春情，金人秋泪，荒城颓壁，牛斗剑气等，歌颂并同情文天祥这位末路的奇杰人物。下阕，既写文天祥不平常的转战经历，又鼓励文天祥在千难万险、九死一生中用智和勇和敌人周旋，甚至要拿出当年荆轲那种怒发冲冠、视死如归的精神来。邓剡被执也不屈，可见千古爱国志士的心灵都是相通的。这种情怀，只有伴人无寐的秦淮孤月可以理解。这首词苍凉悲壮，感人肺腑。

文章作者：荀运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