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水调歌头·送章德茂大卿使虏

《陈亮·水调歌头·送章德茂大卿使虏》

不见南师久^②，漫说北群空^③。当场只手^④，毕竟还我

万夫雄。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

东?且复穹庐拜^⑤，会向藁街逢^⑥! 尧之都，舜

之壤，禹之封^⑦。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 万里

腥膻如许^⑧，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

问^⑨，赫日自当中^⑩!

【注释】 ①章德茂：名森。宋孝宗淳熙十二年 (1185)十一月以 “试户部尚书”名义再次出使金朝。大卿：宋时的尚书相当于秦、汉时的九卿，故尊称其为大卿。②南师：指南宋北伐的军队。③北群空：谓没有良马，借喻没有人才。韩愈《送温处士赴河阳军序》：“伯乐一过冀北之野，而马群遂空。……吾所谓空，非无马也，无良马也。”④当场只手： 能够支撑场面的强手，尤言独当一面。⑤且复： 暂且再一次。穹庐： 古代北方少数民族居住的圆形毡帐。⑥藁 (gao) 街： 在长安城内，汉时少数民族及外国使节居住之所。⑦尧、舜、禹： 都是古代传说中的贤君。壤： 土地。封： 封疆。⑧腥膻： 牛羊的腥臊气。此借指当时侵扰宋朝的女真贵族统治者。⑨胡运： 指金朝的命运。胡，古代人称北方的民族。⑩赫： 火红貌。

【鉴赏】 这首词作于宋孝宗淳熙十二年 (1185) 章德茂出使金朝时。作者对于南宋朝廷偏安苟且、屈辱求和的政策深感不满，于是在这首词中抒发了自己的民族自豪感和胜利信心，充沛洋溢，被视为 “可作中兴露布 (檄文) 读”(陈廷焯 《白雨斋词话》卷一)。

“不见南师久，漫说北群空”。开头两句，提挈全文。虽然久不见北伐的南宋军队，但不要因此胡说南宋没有人才，没有力量。这两句在语法上是让步转折的关系，因而表现出始终不曾动摇的复国意志和胜利信心，获得了鼓舞人心的逻辑力量。作者在淳熙五年 (1178)《上孝宗皇帝第一书》 中也表示过这种意思： “南师之不出，于今几年矣。河洛腥膻，而天地之正气抑郁而不得泄，岂以堂堂中国，而五十年之间无一豪杰之能自奋哉!”其昂扬奋发的精神是一贯的。

“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支撑场面局势单手可为，毕竟我们还有像章德茂这样力敌万夫的英雄! 这是对上句 “漫说北群空” 的进一步延伸，也是作者自信心的自然流露。当时朝臣慑于金国的威势，多不愿担任使金任务。作者对章德茂的勇气和独当一面的才能由衷赞赏。

“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东”这三句是诗人设想章德茂会自笑堂堂宋朝使节，那能像江河流水归大海一样的年年去朝拜金主?显然诗人对朝廷不断遣使朝金的软骨头行为极为不满。以一 “笑” 字，以一反问，诗人的态度立场表露无遗。

上阕最后两句，意思是说姑且再拜一次金主，将来总有一天会把他们俘获到京城 “悬头藁街” 的。《汉书·陈汤传》载： 陈汤出使西域，假托朝廷命令发兵斩郅支单于，奏请 “悬头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历史故实的恰当运用，凸现了民族自豪感和奋发自强、抗金复国的必胜信念。

下阕顺接而下，说中原大地，是尧的都城，舜的土地，禹的封疆，这些圣贤的领土中总该会有耻于向敌人称臣的人吧。“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三字一句，一句一顿，句式相同，构成了一个排比句，形成一种强大的气势，壮自己的志气。“一个半个耻臣戎”是说的反话，意思是决不止一个半个! 这几句被誉为 “精警奇肆，几于握拳露爪，可作中兴露布读”(陈廷焯 《白雨斋词话》)。“万里腥膻如许”，言祖国山河到处都是腥膻的气味，借指宋朝的大片领土沦落金兵手中。“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两句，则是诗人痛感国家危亡，呼唤自古以来我们民族所具有的勇敢无畏精神，盼望浩大磅礴的正气得到伸张。结尾两句以毋庸置疑的口吻预言了最后结果：“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我们的国家将如日行中天，一派光明灿烂。末句气魄之大，足冠全篇，从中可得到极大鼓舞。

全词一意贯注，一泻无阻，诗人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胜利信念得到充分展露，爱国之情溢于言表。这首词在艺术风格上是自然直露，不尚雕饰，尤其是下阕，直抒胸臆，颇似散体，一反词讲求委婉含蓄、文采辞藻的传统。“落其华而充其实” (叶梦得《题石林词》)，发出了时代的强音，“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赵翼 《题遗山诗》)，因此，陈亮及其他的爱国词人的词便能载誉千古，成为我们民族的宝贵遗产。

文章作者：曹继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