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二首》(萧衍)
恃爱如欲进,含羞未肯前。
朱口发艳歌,玉指弄娇弦。
朝日照绮窗,光风动纨罗。
巧笑蒨两犀,美目扬双蛾。
《子夜歌》是南朝民歌吴声歌曲中的一支。相传是晋代女子子夜所首创,故名。现存四十二首,其中即包括上录的两首,郭茂倩《乐府诗集》均定为“晋宋齐辞”,归入“清商曲辞”类。此据徐陵《玉台新咏》,并观诗歌风格,定其作者为梁武帝萧衍。
这两首都写女人,但身份不同,写法上也各具特色。
第一首中的女主人公是一位表演弹唱的歌女,作者犹如养鸟人欣赏笼鸟一样,正以一种得意的心情与赞许的目光观赏着她的演出。一二句以形写神,以“如欲进”与“未肯前”描画歌女“恃爱”与“害羞”的神态:她凭仗着主人的宠爱,仿佛正要向听歌的主人走去;但她终于没有前进,原来她害羞了。这两句写的是歌女弹唱前的神情体态。她是坐着准备弹唱的,事实上并不存在由于“恃爱”与“害羞”作出的“如欲进”与“未肯前”的表示。也许只是在调弦试唱时向前略微欠一欠身子吧,诗人便故作多情,笔底澜翻,极尽夸张渲染之能事。三四句进而正面写歌唱与弹奏,用大特写镜头展示口唱与指弹两个动作。注意演员的“口”与“指”,这原是一般人的欣赏习惯。出现在诗人眼前的是“朱口”与“玉指”,“口”是红润的,“指”是白净的。由此美的局部,令人联想起这是一位年轻美貌的歌者,同时,从“朱”、“玉”这两个肯定性的修饰词中,也隐约逗露出诗人对歌者的爱悦之情。歌称“艳歌”,弦名“娇弦”,则又进一步写出她弹唱的动人。一个“弄”字,包含了“轻拢慢撚抹复挑”种种纯熟的动作,也传达出演奏者沉浸于曲调之中的热烈而又细腻的感情。
第二首中的女主人公是一位闺中少女。前两句写这位少女的居住环境:旭日照到她那有花纹的格子窗户上,晨光中,微风吹动轻柔的丝质窗帘。“朝日”、“光风”,视野开阔,色调明快;“日照”、“风动“,富于动感;从“绮窗”写到“纨罗”,视线由窗外转入窗内。后两句接写那女子,窗框恰似镜框,从中映出女子的形象。这两句用《诗经》的典故:“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蒨”,通“倩”,形容样子美好;“犀”,瓠瓜的子儿,瓠瓜子又白又长,排列整齐,故用以比方长得洁白整齐的牙齿;“蛾”,指蚕蛾细长弯曲的触须,用以比喻女子好看的眉毛。诗人并不从头到脚为那女子画像,而是集中笔力写她最富于青春光彩的笑容与目光:她甜甜地一笑,露出两排漂亮的牙齿;她秋波流转,扬起一对好看的眉毛。
以上两首诗,写人都只举出局部,由局部暗示美的全人;又多用动词,以动写静,在动态描写中显示出少女的美艳与青春的光彩。但第一首,笔力全集中在歌女身上,绘形绘色兼写其声音,呈现出的形象是一位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弹自唱的歌女;第二首则从环境写到人物,在色调明快的背景衬托下,映出闺中少女的形象,似乎是一幅正当她嫣然一笑、美目流盼的瞬间抢拍下来的生活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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