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字叠韵诗》(萧衍)
后牖有榴柳,梁王长康强。
偏眠船舷边,载载每碍埭。
六斛熟鹿肉,膜苏姑枯卢。
这是一首联句诗,由六个人各人吟一句而成,诗句用叠韵,所谓叠韵,王国维《人间词话》说:“两字同一母音(即韵母)者,谓之叠韵。如梁武帝‘后牖有朽(应为“榴”)柳’,‘后牖有’三字,双声而兼叠韵(按:“后”属匣母,即[h],实为[],“牖”、“有”属喻母,即零声母字,常记作[y],古代同为喉音“晓匣影喻”一组,故为双声。现代汉语则声母不同,不能算双声)。‘有朽柳’三字,其母音皆为[u],刘孝绰之‘梁皇长康强’,‘梁、长、强’三字,其母音皆为[ang]也。”即以此诗为例。
萧衍起首句,“后牖有榴柳”,后窗前有石榴和杨柳,不见有什么寄托,可能是在他们联句的场所之后窗口确有榴与柳,萧衍即兴随口而出。这五个字全属“流摄”上声“有”韵,它们的韵母相同,皆为[lǒu](不再按国际音标细分)。
刘孝绰联的“梁王长康强”,内容完全是歌功颂德的谀词,不过也告诉了读者此诗联成的大概时期,应该是萧衍在代齐称帝的前夕。此五字用“宕摄”平声“阳”韵,其韵母都为(ang)。
沈约的“偏眠船舷边”,是说侧卧在船舷旁边,有点寄情江湖的味道。他是用了“山摄”平声“先”韵,其韵母皆为(ian)。
庾肩吾的“载载每碍埭”,是根据沈约的诗意而发生的。“埭”有两解,一为往来舟舶征榷之所,相等于现代的交通检查站。一为水上横木,可以渡人,就是所谓水彴桥(即独木桥),这儿应指独木桥。此句意思是说沈约侧卧在船舷边,载着载着总要碰上独木桥的阻碍的。如果作“征榷之所”讲,更有意思,像沈约那样载在船上,检查站捞不到一个钱,反而增加麻烦。两种理解都带有调侃味道。此句宋代葛立方《韵语阳秋》卷四引陆龟蒙诗序作“载碓每碍埭”。“碓”,舂米用的工具,大概堆得太高了,每遇独木桥,总是不能很顺利地通过。那么调侃的成分减少了。可是它还是从沈约的“船”上生发出来的,故不失谐谑。此五字用了“蟹摄”去声“代”韵,其韵母皆为(ai)。
徐摛的“六斛熟鹿肉”,“斛”为古代的量具,原为十斗,据说南宋贾似道改为五斗,解放前用的斛就是五斗。六斛煮熟的鹿肉,简直是开玩笑。大概是在联句的酒筵上刚巧有很多鹿肉,徐摛随手拈来,以混过这刻不容缓的联句差使,否则,联不上岂不有失体面。此五字用的是“通摄”入声“屋”韵。关于入声,周德清《中原音韵》已派入平上去三声,现代普通话中更没有入声。其韵母大体是[uo?](国际音标)。
何逊的“膜苏姑枯卢”真有点不知所云,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有何逊自己知道,也许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只是“趁韵”而已。此五字用“遇摄”平声“模”韵。韵母皆为(u)。
此诗的价值在于:它是梁武帝扬州同泰寺审音大会的基础,它透露了在审音大会之前我国的音韵体系已经成熟。另外它提供了古今音变化的座标,我们是以隋陆法言撰的《广韵》为依据,隋离梁的时代不久,其音系大致相同,如“队”“代”同用,至今这些字,除入声一组外,其他都未变,依旧同属一个韵部,声调也未变。此诗尽管每句五字全平全仄,其安排也有规则,六句的次序是:仄平平仄仄平。因为是叠韵,所以也无法押韵。
此诗的内容不值得一提,且属游戏笔墨,但在音韵学上却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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