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旦出新亭渚》(徐勉)
驱车凌早术,山华映初日。
揽辔且徘徊,复值清江谧。
杳霭枫树林,参差黄鸟匹。
气物宛如斯,重以心期逸。
春堤一游衍,终朝意殊悉。
关于徐勉,有两则佳话传颂千古:一是在与门人的夜聚中,有位虞暠向他谋求官职,他即正色答曰:“今夕止可谈风月,不宜及公事。”时人因有“无私”之叹。二是居显位三十余载(徐勉在梁官至尚书仆射、中书令),却“家无蓄积”。故旧劝他聚财,他回答说:“人遗子孙以财,我遗之清白”——真可掷地作金石声听!
也许正是“无私”、不贪而心怀磊落之故吧,徐勉的诗也往往写得雍容平远、穆如清风。《昧旦出新亭渚》正具有这一特色。此诗作于齐代,诗人正任临海王署都曹。时令还是春日的清晨,诗人则早已驱车在建康城西南的新亭路上。与他“结轸”同游的,还有写过“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名句的诗人谢朓。
全诗是在“驱车凌早术(指郊邑的道路)”的轻快节奏中开篇的。一个“凌”字,形容车马奔行之速,正与诗人出游的勃勃兴致相应,表现出晨风拂面中的畅快之情。接着便是一幅绚烂的画景扑入眼帘:山道边蓬蓬勃勃,正有开不尽的各色野花,被“初日”的霞光一照,便全都灿灿生辉。因为这是在车马行驰中的视觉意象,故“山华映初日”句,不仅带有霞彩、山花上下辉映的效果,还有一种络绎奔凑、目不暇接的动感。如此良辰美景,岂可在匆匆奔驰中览赏?诗人因此赶紧“揽辔”,任车马在四近缓节徐行。意外间又发现,此刻已身在江岸,可以俯瞰清丽的江水,在晨色中安谧地畅流。“揽辔且徘徊”两句,着墨处虽在身外之景,表现的则是诗人此时的特定心境:一个“且”字,显示着随遇而适的闲暇自得;“复值”二字,则又浮动着无意中面对安谧江流的惊喜和欢欣——真是“含情而能达,会景而生心”(王夫之《姜斋诗话》),吐语淡然而境界立现。
现在,诗人已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坡。那里有一片幽幽的枫树林,时时飘出灰蒙蒙的晨雾,甚有一种“云无心而出岫”的悠然之态。而霞光里,倏然又飞过对颉颃相戏的黄鸟,那嘤嘤动听的鸣啭,似乎在告诉诗人“众鸟欣有托”的欢畅。“杳霭枫树林,参差黄鸟匹”二句,一静一动,展示了诗人遥观仰视中的画面转换;在晨光初露的枫树林那清幽的背景上,点染黄鸟翅翼参差的鲜明羽色,便造出了富于对比的色彩反差和无声处传有声的音响效果。将晨色中的新亭渚,表现得既安谧、又充满生气。置身在这样的如画美境,诗人能不逸兴遄飞?倘若这美境只是诗人孤身独游,自然显得几分冷清。但读者须知,与徐勉同游的,还有心意相印的诗人谢朓。他可是位“灵心秀口”(沈德潜《古诗源》)、“风华映人”的“一时之杰”呢(王世贞《艺苑卮言》)!两人年岁相若,携手共游,当着意兴之发,又可歌诗相和,该有何等乐趣?“气物宛如斯”两句,所抒写的正是诗人的此种心境。“心期”而又加之以“重”,说明诗人之畅快,不仅在“气物”的览观之美,更在于与友人的相期相许之乐。难怪诗之结句,竟一变前文的闲暇、斯文之态,终于发为“春堤一游衍,终朝意殊悉”的高唱了。“游衍”即自恣游娱之意,“悉”则有“满”义。新亭渚上的这一次游娱别说有多自在了,我的意兴哪,整个早上都那样饱满、欢悦!这两句虽书于素笺之上,读者不妨将其想像为诗人归去时,对家人的相告之语。其意犹未尽、手舞足蹈之态,隐隐见于笔端。
读完全诗可知,这首诗所描述的,主要是驱车出游新亭渚所见到的景物。诗人的欢悦之情,似乎全从这美好的风物中引发。“但阿米尔说得好:‘一片自然风景就是一种心情。’景是各人性格和情趣的返照”,它们会因“贯注的情趣不同,各见一种境界”(朱光潜《论诗》)。徐勉这首诗,看来正是他的性格和情趣的“返照”。前文说到,诗人为官清廉而心怀磊落。所以,他在观览新亭之景时,所摄取的意象,无论是映日的山花、静谧的清江,还是枫林杳霭、参差黄鸟,都带有一种安闲、清和与幽雅之态,构成了一种清新宜人的舒快之境。在这一诗境中,我们正是感受到了诗人所特有的平和、闲雅的情趣。就这一点看,徐勉的这首诗,很接近于晋人陶渊明的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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