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牙东牟^②,岁华三易^③,每欲寓目海市^④,竟为机务缨缠^⑤,罔克一觏^⑥。甲子春^⑦,方得旨^⑧,予告因整理诸事之未集^⑨,又两阅月^⑩,始咸结局于是⁽¹¹⁾,乃有暇晷⁽¹²⁾。仲夏念⁽¹³⁾,一日偶登署中楼,推窗北眺,于平日沧茫浩渺间,俨然见一雄城在焉。因遍观诸岛⁽¹⁴⁾,咸非故形⁽¹⁵⁾,卑者抗之,锐者夷之⁽¹⁶⁾,宫殿楼台杂出其中。谛观之⁽¹⁷⁾,飞檐列栋,丹垩粉黛⁽¹⁸⁾,莫不具焉。纷然成形者,或如盖⁽¹⁹⁾,如旗,如浮屠⁽²⁰⁾,如人偶语。春树万家,参差远迩⁽²¹⁾; 桥梁洲渚⁽²²⁾,断续联络。时分时合,乍显乍隐,真有画工不能穷其巧者。世传蓬莱仙岛,备诸灵异⁽²³⁾,其及此是与。自巳历申,为时最久,千态万状,未易殚述⁽²⁴⁾。岂海若缘⁽²⁵⁾,予之将去,而故示此以酬夙愿耶⁽²⁶⁾? 因作诗以纪其事云。
        
        登楼披绮疏⁽²⁷⁾,天水色相溶,云霭洚无际⁽²⁸⁾,豁达来长风。须臾蜃气吐⁽²⁹⁾,岛屿失恒踪⁽³⁰⁾,茫茫浩波里,突忽起崇墉⁽³¹⁾。垣隅迥如削⁽³²⁾,瑞彩郁葱笼⁽³³⁾。阿阁叠飞槛⁽³⁴⁾,烟霄直荡胸。遥岑相映带⁽³⁵⁾,变幻纷不同。峭壁成广阜⁽³⁶⁾,平峦秀奇峰。高下时翻覆,分合瞬息中⁽³⁷⁾。云林荫琦珂⁽³⁸⁾,阳麓焕丹丛⁽³⁹⁾。浮屠相对峙,峥嵘信鬼工⁽⁴⁰⁾。村落敷州渚⁽⁴¹⁾,断岸驾长虹。人物出没间,罔辨色与空⁽⁴²⁾。倏显还倏隐⁽⁴³⁾,造化有元功⁽⁴⁴⁾。秉钺来海⁽⁴⁵⁾, 三载始一逢。 纵观临巳申⁽⁴⁶⁾, 渴肠此日充⁽⁴⁷⁾。行矣感神异⁽⁴⁸⁾,赋诗愧长公⁽⁴⁹⁾。
        
        ①此诗与其序相互映衬,细致形象地写出了作者为官东牟三年始得见海市的惊喜心情,写出了形象奇异多变、色彩斑斓的海市景色。②建牙: 原指武将出镇。此作任职解。东牟:即东牟郡.郡治蓬莱。③此句谓历时三年。④寓目:过目、看到。⑤机务: 机密的军国事务。缨缠:缠缚牵绊。⑥罔:不。克: 能够。觏(gòu):遇见。⑦甲子:明代甲子年,即公元1624年。⑧旨;帝王的诏谕。⑨告: 告职离任。未集: 没有完成。⑩阅: 经历: 经过。(11)此句谓才能结束这些事情。(12)暇晷(guǐ): 空闲时间。(13)仲夏: 夏季中月,即五月。念: 此谓思念海市。(14)诸岛: 指北面海中长山岛、庙岛、鼍矶岛、牵牛岛、小竹山岛、大竹山岛等。(15)咸: 全,都.(16)以上两句谓矮的海岛变高了,高尖的海岛变平了。卑,低矮。抗,通“亢”、高。夷,平坦。(17)谛观: 仔细看。(18)丹垩(è):指油漆粉刷。丹,朱漆。垩,白土。粉黛: 借指建筑上彩绘的美女。(19)盖: 车篷。(20)浮屠: 宝塔。(21)参差(cēn cī): 不齐貌。迩(ěr): 近。(22)洲渚(zhǔ): 《尔雅·释水》:“水中可居者曰洲,小洲曰渚。”(23)灵异: 神异之物。(24)殚(dān): 竭尽。(25)海若: 海神。缘: 机缘。(26)夙愿: 一向怀着的愿望。(27)披绮疏: 推开镂花的楼窗。(28)霭(ǎi):轻雾。洚(jiàng): 洪水。此指海水。(29)须臾(yú): 片刻,一会儿。蜃(shèn): 大蛤。(30)恒踪: 长久固定的踪影。(31)崇墉(yōng):高大的城墙。(32)垣隅(yuān yú): 城墙之角。迥(jiǒng): 显然,清清楚楚。削: 长刃的刀。(33)瑞彩:吉祥的色彩。(34)阿阁: 四面有栋、有檐霤的楼阁。飞槛(jiàn): 高阁旁的栏杆。(35)岑: 小而高的山。映带: 景物相互映衬,互为关连。(36)广阜(fù):宽阔的土山。(37)瞬(shùn)息: 一眨眼一呼吸的时间。谓时间短暂。(38)琦珂(qí ke): 美好的玉石。(39)阳麓(lù): 向阳的山脚。焕(huàn): 鲜明。此借指开放。丹丛: 丛丛红花。(40)峥嵘: 高峻的样子。鬼工: 谓精巧非凡,非人工所能及。(41)敷(fū): 布。(42)罔辨: 不能辨别。(43)倏(shū): 忽然,极快地。(44)造化: 天地,大自然。元功: 首功,大功。(45)秉钺(yuè): 持钺,此指武将出外镇守。钺,古代的一种青铜兵器。(46)临巳申:从巳时到申时。(47)此句谓渴望已久的海市奇景今日得以饱览。(48)行: 临行,临别。神异:神异之物。此指神灵,海神。(49)长公: 长辈之称. 此当指苏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