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初出汉宫时,泪湿春风鬓脚垂^②。
        低回顾影无颜色^③,尚得君王不自持^④。
        归来却怪丹青手^⑤,入眼平生几曾有^⑥。
        意态由来画不成^⑦,当时枉杀毛延寿^⑧。
        一去心知更不归,可怜着尽汉宫衣^⑨。
        寄声欲问塞南事,只有年年鸿雁飞^⑩。
        家人万里传消息,好在毡城莫相忆⁽¹¹⁾。
        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¹²⁾,人生失意无南北⁽¹³⁾。
        
        明妃初嫁与胡儿,毡车百辆皆胡姬⁽¹⁴⁾。
        含情欲语独无处⁽¹⁵⁾,传与琵琶心自知⁽¹⁶⁾。
        黄金捍拨春风手⁽¹⁷⁾,弹着飞鸿劝胡酒。
        汉宫待女暗垂泪⁽¹⁸⁾,沙上行人却回首⁽¹⁹⁾。
        汉恩自浅胡深, 人生乐在相知心⁽²⁰⁾。
        可怜青冢已芜没⁽²¹⁾,尚有哀弦留至今⁽²²⁾。

        ①这两首诗写于宋仁宗嘉祐四年(1059),即王安石《上仁宗皇帝言事书》未被采纳的后一年。诗一反历代写昭君诗命意,大胆翻案,提出了“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的新颖观点,骇世惊俗。诗借王昭君的遭遇鞭笞了汉族君王的薄情少恩。此诗历来有争议。②春风: 即春风面。杜甫《咏怀古迹》“画图省识春风面”。鬓脚垂: 鬓角头发垂落。③低回顾影: 低头徘徊,瞧着自己的影子。无颜色: 险色苍白无血色。此句写昭君出塞时的自怜自伤。④不自持: 不能够控制自己。指汉元帝为昭君美貌所惊。⑤“归来”句是说汉元帝送昭君后回宫责怪毛延寿未能如实画出昭君。⑥“入眼”句是说汉元帝认为昭君之美,乃他平生未见。⑦“意态”句;是说昭君的风神本来是无论如何画不出来的。⑧“当时”句: 是说汉元帝错怪毛延寿画不出昭君而杀了他。⑨“一去”二句: 写昭君远嫁匈奴,而依然热爱祖国。更: 再。着尽: 穿完。⑩“寄声”二句: 写昭君仍然关心汉朝。塞南: 即中原地区。与“塞北”相对。鸿雁: 大雁,据言此鸟能替人传递消息。(11)“家人”二句: 承前两句,意思是请鸿雁带信给万里外的家人,我在匈奴生活得很好,望家人莫要挂念。毡城: 匈奴所在地。(12)咫(zhǐ)尺: 距离很近。长门: 汉代宫名。阿娇: 汉武帝的表妹。武帝小时,很爱她,曾言: 如果娶阿娇为妻,定造金屋藏之。后来阿娇做了皇后,即陈皇后。终因年长色衰而失宠,被打入长门宫幽闭。(13)“入生失意无南北”:一个人的失意与否,是不分中原和塞北的。(14)毡车: 以毡做篷的车子。此句指匈奴派来大队迎亲的人马。胡姬: 匈奴侍女。(15)“含情”句: 是说昭君内心的话想讲却偏没有地方可说。(16)“传与琵琶”句: 是说昭君只好将心里话通过琵琶抒发出来。(17)捍拨: 又作“杆拨”。弹琵琶的工具。春风手: 指弹拨者手指美妙,能令人如醉春风。(18)汉宫侍女: 汉朝宫中带到匈奴陪嫁的宫女。(19)沙上行人:沙漠中的旅客。(20)“汉恩”二句: 是说汉家对昭君恩泽浅薄,而匈奴对她却恩泽深厚;人生所乐在于两心相知,(何必分汉家和胡地呢)? 两句是劝昭君留在匈奴的话。(21)芜没: 被野草埋没。(22)“尚有”句: 指抒写昭君哀怨的琵琶乐曲却一直流传到今天。杜甫诗言“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