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

春情

篆缕销金鼎。醉沉沉、庭阴转午，画堂人静。芳草王孙知何处？惟有杨花糁径。渐玉枕、腾腾春醒。帘外残红春已透，镇无聊、殢酒厌厌病。云鬓乱，未忺整。

江南旧事休重省。遍天涯寻消问息，断鸿难倩。月满西楼凭阑久，依旧归期未定。又只恐、瓶沉金井。嘶骑不来银烛暗，枉教人、立尽梧桐影。谁伴我，对鸾镜。

【注释】

篆缕：香烟上升如线，有如篆字。金鼎：香炉。糁(san)：飘散。腾腾：懒散、随便。镇：整、整天。殢(ti)：困扰；纠缠不清。忺(xian)：高兴；适意。倩：请、央求。瓶沉金井：指彻底断绝，希望破灭，喻两人分手。典出白居易《井底引银瓶》诗：“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

【鉴赏】

李玉的这首《贺新郎》是一首春闺怀人之作，他流传下来的词仅此一首，博得了世人的称道。

上阕对景怀人。首四句写妇人醒来后，看见香炉里燃香早已燃尽，昏睡之后，醉意未消，头还是昏沉沉的。下床来，庭院的树阴显示日已至午，厅堂里悄无人语，冷清寂静。接着“芳草王孙知何处？惟有杨花糁径”紧承上句，解释了为何她醉酒昏睡的原因。春天的时节，芳草碧绿而茂盛，也不知那位心上人现在何处，惟有飘落的杨花，如点点白雪，落满小径，让人更增添了一份萧瑟索然的境味。“渐玉枕”五句进一步表现妇人的春思状态：一个人独卧玉枕上沉沉睡眠，懒洋洋春睡，刚醒时看到满地杨花，联想自己的飘零，内心燃起强烈的春日感情。但“帘外残红春已透，镇无聊，殢酒厌厌病”。帘外残红已飘落满地，转眼间春天将尽，我整天空寂无聊，毫无心绪，像喝多了酒一样，一身病态。结句“云鬓乱，未饮整”，谓头发零乱也无心去梳整，反映出她愁闷苦涩的心情。整个上阕刻画出思妇睹物思人，情不自禁的情景。

下阕写别后相思。词句以思妇的内心角度出发，缓缓倾诉怨情、恋情。不泣不怒，在和婉温厚中见少妇淳雅的风范。“江南旧事休重省”四句言江南旧事，不愿意再重新提及，不必提及不是因为不想提，也曾到处寻遍有关他的消息，只是再无消息，想必是把她已抛脑后。这里，“断鸿”是指中断消息的意思，“难倩”是难以期求的意思。“月满西楼凭阑久，依旧归期未定。”月光辉洒，独自登上西楼，凭栏远眺，久久不肯离去，只是结果依然不见他的踪影。也许，他还没有定下归期吧，可见妇人的心里依然是万分眷恋。接着“又只恐、瓶沉金井”五句意思是：只恐他已情断义绝，不再回来，一个人守着昏暗的残烛，听不到他归来的声音。徒自让人久久伫立，直到天色已暗，梧桐消失了阴影。这几句，作者既用典，又有细节描写，把妇人对心上人的盼归之情，心慑慑而不能已的复杂心态刻画得十分真切、深挚缠绵。末句“谁伴我，对鸾镜”，自叹孤独：如今又到了夜间，谁与我一同对镜叙情。表现出一种近乎绝望的心情，语意沉痛，既是对往日二人成双成对，共享欢乐的怀念，又是切盼心上人早日归来的殷殷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