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一萼红·古城阴》

2023-02-27 可可诗词网-宋词三百首 https://www.kekeshici.com

姜夔

丙午人日,余客长沙别驾之观政堂。堂下曲沼,沼西负古垣,有卢橘幽篁,一径深曲。穿径而南,官梅数十株,如椒如菽,或红破白露,枝影扶疏。著屐苍苔细石间,野兴横生,亟命驾登定王台,乱湘流入麓山;湘云低昂,湘波容与。兴尽悲来,醉呤成调。

古城阴,有官梅几许,红萼未宜簪。池面冰胶,墙阴雪老,云意还又沉沉。翠藤共、闲穿径竹,渐笑语,惊起卧沙禽。野老林泉,故王台榭,呼唤登临。

南去北来何事,荡湘云楚水,目极伤心。朱户粘鸡,金盘簇燕,空叹时序侵寻。记曾共、西楼雅集,想垂柳、还袅万丝金。待得归鞍到时,只怕春深。

 

【注释】

人日:农历正月初七。长沙别驾:指潭州通判萧德藻,他是姜夔妻子的叔叔。别驾,别驾是汉魏时期州刺使的副职。宋代通判在形式上类似于汉魏时的别驾,故以古官称之。卢橘:即金桔。此桔嫩时色黑,故称。幽篁:幽暗的竹林。官梅:官府所植的梅树。如椒如菽:指梅花含苞未放时,其苞如花椒和豆子般大小。著屐(ji):穿鞋。此处指步行。定王台:古台阁名,西汉长沙定王刘发所建,故址在今长沙市东。麓山:即岳麓山,在今长沙市西。云意还又沉沉:指浓云密布,天气阴沉。朱户粘鸡:梁宗懔《荆楚岁时记》:“人日贴画鸡于户,悬笔索其上,插符于旁,百鬼畏之。”金盘簇燕:指春盘中放着燕子形的糕点。周密《武林旧事》:“春前一日后苑办春盘,翠缕红丝,金鸡玉燕,备极工巧。”侵寻:渐渐逝去。

【鉴赏】

此词以梅花入题,写词人与友人踏春的情致。

上阕写看到梅花含苞待放,引得词人浏览登临。“古城阴,有官梅几许,红萼未宜簪。”这几句是说古城山阴处有梅花含苞欲放,还不能摘戴。“池面冰胶,墙阴雪老,云意还又沉沉。”池面冰冻未解,墙角积雪未化,天空雾霭沉沉。以上皆言早春的凄凉景象。“翠藤共、闲穿径竹,渐笑语,惊起卧沙禽。野老林泉,故王台榭,呼唤登临。”这几句写词人与朋友穿过翠藤竹径,游兴渐浓,欢声笑语竟惹得沙禽惊飞。他们穿过山林泉石,登上故王修建的亭台楼阁。一片欢声笑语,与前面的阴沉天气形成强烈对比。

词到下阕,情绪陡转,作者望着湘云湘水,不由得兴尽愁来。“南去北来何事,荡湘云楚水,目极伤心。”忽然间词人想到自己浪迹大江南北,再看湘江中白云拂水,顿起漂浮之感,禁不住悲从中来。“朱户粘鸡,金盘簇燕,空叹时序侵寻。”词人看到百姓们在门户上贴着画鸡,春盘里盛满玉燕,又产生时光如梭之叹。他哀叹自己苦苦奔波却一事无成,更可悲的是他甚至不明白这样辛苦究竟为哪般?但是目睹老百姓欢欢喜喜庆贺新春的热烈场面,却勾起他对这种平常人的宁静生活的热切向往:“记曾共、西楼雅集,想垂柳、还袅万丝金。待得归鞍到时,只怕春深。”还记得在西楼雅聚的快乐时光,想来那路边垂柳也已吐露新芽如丝,迎风摇摆、袅娜多姿,流露出词人的思归之心。但是路途遥远,即使是策马加鞭,等他回到家中恐怕也已是暮春时节了。

此词从初春入景,以暮春收笔,处处写景,处处言情。既有赏春的喜悦又有春光易逝、岁月虚度的惋惜和茫然;既有天涯羁旅的厌倦又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感情细腻委婉,流露出封建时代知识分子郁郁不得志的苦闷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