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达祖

咏燕

过春社了，度帘幕中间，去年尘冷。差池欲住，试入旧巢相并。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

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暝。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天涯芳信。愁损翠黛双蛾，日日画栏独凭。

【注释】

春社：古时春分前后祭祀土地的日子，相传此时燕子会来。差池：典出《诗经·邶风》：“燕燕于飞，差池其羽”。是说燕子飞翔时张舒尾翼貌。相：细看。藻井：古建筑上装饰有各种彩纹的井栏状天花板。软语：燕子呢喃的声音。红影：花影。芳径：花草丛中的小道。芹泥：长有水芹草处的泥土，燕子多以此筑巢。愁损：愁坏。双蛾：双眉。这里代称女子。

【鉴赏】

这首词以生动细腻、形象传神的笔触，描写出了春社过后，燕子双飞寻觅旧居、穿花越柳、高低争飞的景象，是史达祖咏物词作之一，备受前人称赏。清代王士祯誉之为：“咏物至此，人巧极天工错矣。”词人借古人传说飞燕传书的故事，语涉人事，以双燕嬉飞之乐景反衬闺中女子的孤独与寂寞，亦是一曲借物抒怀的闺阁之叹。

词之上阕一开头就交代了时间和地点。春社节已经过去了，燕子飞回的路上，料想去年筑的旧巢，大约已经尘封冷落了。作者以拟人的手法叙写燕子归飞途中的心理活动。燕子真的飞回来了，它们摆动着双翼和尾羽，在檐下似飞还住地徘徊一阵子后，在旧巢上双双停了下来，亲密地靠在一起。“欲住”二字，生动地传达出燕子试寻旧地、却又生怯的动人情态，确是妙笔。“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人性化地写出了双燕呢喃商量和观察的温情状。商量的结果如何呢？“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双燕嬉戏飞翔的快乐的情状已然在说：“我们在这里定居了。”

词之下阕写燕子衔泥补巢而忘传芳信，思妇独自凭栏的哀哀之情。起句紧承上阕。在草绿花红的小路上，春雨湿润后的松软泥土恰为燕子补巢的上好材料。“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之句，既写出了燕子补巢之繁忙，也写出了燕子竞飞夸俊的快慰。燕子初归，到处都是春天的美景，怎不令她们心醉。归来之时，早已是“柳昏花暝”，华灯初上了。美景乐赏完毕，也累了，香香甜甜地睡去，全忘了天涯游子托捎的书信。这下可苦了思妇。“日日画栏独凭”、蛾眉“愁损”。“独凭”与前面“相并”相对照，既总括全篇，反衬出燕子相亲相爱、形影不离的幸福，又表现出思妇无所依傍、形单影只的孤苦。

全词构思精巧，结构严密，用白描的手法，捕捉传神细节，描写细腻，语言凝炼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