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炎

咏荷叶

碧圆自洁，向浅洲远浦，亭亭清绝。犹有遗簪，不展秋心，能卷几多炎热？鸳鸯密语同倾盖，且莫与、浣纱人说。恐怨歌忽断花风，碎却翠云千叠。

回首当年汉舞，怕飞去漫皱，留仙裙摺。恋恋青衫，犹染枯香，还叹鬓丝飘雪。盘心清露如铅水，又一夜西风吹折。喜净看、匹练飞光，倒泻半湖明月。

【注释】浅洲远浦：清浅而一望无边的池塘。遗簪：喻尚有荷叶未能张开，卷起如簪形。倾盖：古人路上相逢，停下车子，把车盖(车上大伞)倾向对方，以示友善。此处指荷叶相互交叉，如人倾盖。汉舞：汉成帝皇后赵飞燕身轻如燕，舞姿甚美。此处即指赵飞燕之舞。留仙裙摺：《赵后外传》载，赵飞燕唱归风送远之曲，成帝酒酣，风也刮起。飞燕扬袖说：“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成帝令左右持其裙。风止后，裙已被攥皱。飞燕说：“帝恩我，使我仙去不得。”后来宫嫔故意把裙弄皱，称为“留仙裙”。盘心清露：荷叶中间晃动的水珠。匹练飞光：月光泻向池面，犹如万匹白色的丝练。

【鉴赏】这是一首咏物词，通过对荷叶高洁情操的赞美，表达了作者对洁身自好品格的追求。

上阕起句“碧圆自洁”即点明荷叶的“自洁”，并以此笼罩全篇。“向浅洲远浦，亭亭清绝。”是远景，写荷叶的整体态势及亭亭玉立、清雅超绝的神韵风姿。随之是近景及由此引起的词人的遐思：“犹有遗簪，不展秋心，能卷几多炎热？”间或有几枚还没有舒展，像是美人头上的翠簪，到底能够卷住多少炎热呢？“遗簪”写出了未展开的荷叶颜色的美好，遐思则反映出词人对荷叶的关切。在写密集的荷叶时，用“鸳鸯密语同倾盖”来形容，既准确又具有较强的审美情趣。其间插入“浣纱人”，并由此想到浣纱女无穷的哀怨，而西风无情，“恐怨歌忽断花风，碎却翠云千叠”，它不但可以将浣纱女的歌声吹断，同时也可以将万顷荷叶顷刻摧折。一个“恐”字，把词人的爱憎情感表露无遗。

下阕“回首当年汉舞，怕飞去漫皱，留仙裙摺。”通过用典，巧妙地把荷叶同赵飞燕的留仙裙联系起来了。“恋恋青衫”，进一步由留仙裙联想到自己的青衫；“犹染枯香”，说明青衫与舞裙的共同之处，即都关荷叶，分别拥有荷叶的香气和形状；“还叹鬓丝飘雪”，感叹自己的年华易老。由上一句的“枯”，荷叶的残败，联想到自己的“鬓丝飘雪”，词人的愁绪一下子萌生了，“盘心清露如铅水，又一夜西风吹折”，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原本盛着晶莹露珠的荷叶也会在一夜之间被西风吹断。但是即便如此，“喜净看、匹练飞光，倒泻半湖明月”，池塘中还有皎洁的月光，这世界永远会有美丽和光明。

这首词虽然时时露出一个落魄文人的清愁，但总体风格比较清新。结句表现出一种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这对于一位前朝遗民来说，已是难能可贵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