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生葡人對邪氣的認識

        澳門土生葡入對邪氣、邪風、失魂(Savan)的認識是混淆不清的。我們推測,這可能是源於印度——馬來亞的宗教影響。這種影響在中國人中間也很普遍,即認為管道、死老鼠或腐爛物品散發出的晦氣能夠引起怪異難醫的病症。這種邪氣、晦氣或失魂的病症的特徵是頭痛、發燒、周身不適、虛脫,一般均在每日同一時間內發作,且要重復多日。
        篤信者對邪氣、晦氣或失魂的起因在認識上是一致的,認為皆起源於污穢之氣或風,還有妖術。
        篤信者還認為,懷孕期間碰到了人或動物的屍體將給孕育中的孩子帶來疾病。這種認識被馬來亞人和澳門土生葡人引伸為可對任何人帶來不幸。
        根據拉菲爾(Raphael Bluteau)的觀點,七世紀西方民間認為邪氣是“咒來的”。時至今日,葡萄牙的不少村落中還將突發的無名病症作此解釋。當一件東西變質或消失時,民間的習慣說法是,因咒所致。
        七十年代,這種說法在澳門土生葡人的老年婦女間也十分流傳,而且還將中國民間所說的邪風和有清楚蹟象表明是由葡國傳來的邪氣兩種概念連在一起。
        在澳門,邪氣、失魂、陰風和中毒眼常被相提並論,這種混淆特別明顯地表現在治療過程中。唸咒和禱告都不使用,或祇用於為孩子鎮驚的熏香儀式上。但是,驅趕失魂的藥方卻廣泛使用著,不僅是針對失魂本身,同時也用來醫治陰風、晦氣、中毒眼等。
        澳門老年婦女對失魂的解釋也是衆說不一。有人認為失魂是由管道、腐爛屍首或死老鼠散發的霉氣所致;另一些人則歸咎於孕婦或產婦,認為她們在場足以使兒童的輕症加重,如可使生痳疹的孩子發不出疹來,從而導致頑疾。
        澳門流傳著醫治中毒眼、失魂(Savan)和陰風的藥方。
        

醫治中毒眼的偏方

        中毒眼與失魂的不同之處在於患者不發,藥方是用七片挾蛭草(紫菀科植物)泡製成汁,用來清洗,並每日口服一小勺。
        清洗按中國式,用一塊布擦洗全身,應在清早和太陽落山後進行,以清早為最理想的時間。
        小男童清洗用七片挾蛭草煮汁,小女童則須用八片。
        

醫治中毒眼的藥膏

        將挾蛭草或紅背草、與朱樂葉或七落葉之七種不同的樹葉混合,攪成糊狀,包裹好掛在一或兩隻手腕上。如症狀不嚴重,掛在一隻手腕上已足夠。要用油紙包裹,藥膏乾後會自動脫掉,病人即可痊瘉。
        這種做法很像葡國北部農村用的毒石,毒石也是用來醫治中毒眼和失魂、邪氣等的。
        

驅邪氣和治中毒眼的偏方

        至少是在十六至十七世紀了,葡萄牙民間流傳一些藥方,醫治被稱為中毒眼的無名頭痛。
        一種有趣的藥方是將芸香、薰衣草、迷迭香、甘蘭和山羊豆在新鍋中煮湯,並在其中放入一塊色布,使其浸透湯汁,然後趁熱敷在頭上,重復做兩至三次。
        還可以將陽香和冬青枝放在火上熏香,據瞭解,這種做法在澳門至少延續到二十世紀上半葉。
        

醫治失魂偏方

        根據菲格雷多(D.Herminia Figueirdo)醫生珍藏的祖傳醫書中有關“上世紀民間偏方的記載,澳門曾經流傳著三種較為普遍的醫治失魂的方法:服藥、熱敷和熏療。”
        服藥
        將七片挾蛭草和一片馬子根製汁口服。
        熱敷
        三片桃葉、三片變色葉、五片芸香、五片挾蛭草、馬子根、三隻青李吉、四顆黑豆、五枝香、一小撮鹽、三片薑、三瓣蒜、明礬、香和蘆根,將上述原料與煮熟的米飯一起放在布袋內用來熱敷。
        熏療
        將上面藥方中的成份除去薑和蒜,加鬱金花粉、黃砂糖和肥皂,用米湯煮,可散發出較多的蒸氣。
        在另一本書中,還可以看到其它一些治失魂的偏方:
        乾蘆根(口服)。將乾蘆根片在蠟燭火苗上燒成灰,放入水中煮開,是治失魂的一味口服藥。
        (此方載於日本人Camila Grilli之藥書)
        在上個世紀的澳門,這種偏方是用香蕉皮製作的。事實上,香蕉削成星狀,豎向切開,曬乾,與明礬一起熏,也用於驅邪。
        

其他口傳的治失魂偏方

        ①將黑豆、明礬、青李吉攪碎裝入小袋,並將小袋壓放在前額雙眉間,這一口傳偏方比前面記載的有所簡化。
        ②將明礬、芸香、黑豆攪碎裝入袋子,壓放在顳骨處,可減輕頭痛,亦可治偏頭痛。
        ③治邪氣頭痛。明礬粉加迷迭香、芳香和薑,混合起來敷在前額。如敷後頭痛治癒,說明是因失魂或邪氣所致。
        ④半公升水煮開馬子根,將一條毛巾放在頭上,吸藥壺嘴中散發出的蒸氣;或將毛巾放在藥汁內浸透,擰起纏在手腕、臂肘和踝部,也是治失魂的一種有效方式;亦可將毛巾放在該藥汁內浸透,擦面部和頸部,每日同一時間,一般在太陽落山後。
        ⑤吸蒸氣治療
        在一碗水中放少許醋,再放入七葉茶草藥,上上火煮開;患者吸此蒸氣,連續二至三日,與其它治失魂的偏方一樣,每日同一時間,絕對避免日在中天的時候。
        

熏療或敷藥

        ①治失魂
        用鹽炒大米和柚樹葉,以此煙熏療患者。
        如前所述,熏療在澳門較普遍,不僅用於醫治失魂,也用來騙散濕氣。許多老年婦女認為濕氣帶來不詳;另一些人則僅認為,熏一下,家裏氣息芬芳。薰香已多次被證明是我們今天所用的空氣清新劑之前身。
        ②黑圓錐體的安息香是香錠的成份之一。香錠在教堂用來做為聖香,也用於家庭的燒香儀式。在澳門,這種被認為是驅邪招祥的香錠,習慣上經常加少許薰衣草和花露水。
        應該指出,在巴西,每逢周二、四、六上午,同樣要點上芳香、迷迭香和陽香,放在房屋四角驅中毒眼。有時使用安息香、迷迭香、薰衣草和白礬。
        澳門也有在房間四角燃放香料的習慣,中國人在用於魔力時常將明礬加入其中。
        ③在爐火上燒明礬、楊桃、楝子和苦艾,注意燒烤時不可將各種成份混在一起。
        當醫治一個因孕婦抱過或與其拉手而感不適或招來失魂的兒童,熏療時還應從該婦人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投入爐中一起燒。
        醫治邪氣、失魂、陰風,除熏療之外,還有清洗的偏方(即香浴),它在巴西也流行,這類偏方的成份幾乎總是大同小異。
        醫治失魂最普及的偏方是七葉茶,既可口服亦可用來按中國人的方式做香浴。香浴是在日出之前或日落之後,用一條毛巾或一塊布(為了求吉祥有時用紅色的)來擦洗身體。也有人說,這種七葉茶與中國的七星茶相似,所含的各種成份,有些明顯帶有葡國影響。
        十七世紀時,葡國巫婆在儀式中總要向鬼燒上七炷香,這可能和澳門及巴西的七葉茶有某種關聯。
        自古以來,七就是一個神奇的數字:七是惡勢力的象徵;蘇美爾自然主義宗教不可缺少的儀式亦是分七組進行;七多次在聖經中出現,其本身就是一個具有魔力的數字;由此也可解釋,用於治療超自然因素導致的病症之藥選中了這個數字。
        

七葉茶

        此法可用來醫治失魂,同樣可治水泡疹,能用其擦洗,亦可口服。
        七葉茶成份的特性:
        1.柳葉——柳樹全身含有豐富的水揚酸,西方以此製造著名的阿斯匹林。
        2.螳螂葉或挾蛭草,具有濃郁的芳香,新鮮葉可製治兒童和小孩失魂的藥(有時可用桃葉代替)。
        3.紅背草,在印度被用來做療傷藥,與雙色草一樣,屬蘇科植物。
        4.青李吉、柵欄草(或可用土牛膝代替)也叫中國橐吾其葉具有發汗、利尿、通經的功效。
        5.臭草,芸香,可治胃病、風濕、抽筋和羊角瘋,被認為是一種驅邪降福的植物。六十至七十年代間這種草的盆栽在澳門很普遍。
        6.馬子根,嫩芽泡茶,可助消化和調解消化系統紊亂。
        7.月桂落,即葡國傳來的鹹蝦葉,是一種含毒成份較高的植物,但地中海國家卻用其做香料。
        香浴療法很早就出現在西方巫術儀式之中,有時還可用於醫治皮膚病。
        在澳門,浴療醫治失魂的方式是:在太陽落山後,用一塊布(毛巾)给病人洗臉、手、腳;如同時用蒟醬葉敷面或服挾蛭草茶就更有效。
        下面,我們將澳門醫治失魂的洗滌用七葉水和巴西驅邪浴做一比較。
        巴西浴水的成份是:三片薄荷、一節蒜桿、一節紫月桂枝、三小把芸香、三片月桂葉、三片蒟醬葉、三枝紫花苜蓿。
        先按一般方式洗浴,然後在含以上成份的水中加入三匙白酒,用來擦洗。這種浴水也是用了七種原料,由此可見其眾多的相似之處。
        我們認為,澳門老年婦女的七葉茶不過是襲用了葡國的七種香(受阿拉伯影響)。至於巴西的香浴,亦是由葡國人帶到那裏的。
        另外還應提到,也有人用七葉茶做熏療治失魂,即用一塊氈子或毛巾蒙住頭,吸茶散發出的熱氣。
        為辟邪而製作的護身符也是多種多樣的,最普遍的有以下幾種:
        ——將Alo macho或Alo femea貼肚臍纏在腰上,或掛在手腕上。這亦有可能從葡國傳來,因為至今葡國還有人在門後掛一小瓣蒜辟邪。
        ——象牙(澳門人叫象鬚)用來做戒指和手鐲,有如中國人偏愛的玉鐲,都有類似的作用。
        醫治小童失魂,有以下幾種做法:
        除了從招致小童失魂的孕婦衣服上撕一塊布投入火中外,在澳門還有一種方式:偷該婦人一些小東西,如一塊手絹、幾分錢等對她來說無價值的物品;但重要的是“偷”,不讓她本人知道。然後將偷來的小東西放進小口袋,掛在小童的頭上。為了同一目的,有的中國小童直接向該婦人要些小東西。
        

結 論

        綜上所述,可以得出結論,在澳門講到邪氣,經常與失魂、陰風、晦氣、惡口做為同一回事。澳門土生葡人最信的是失魂,即馬來亞語的邪氣。上年紀的婦女們說,果阿人也信失魂,並用同樣的藥方驅邪。
        澳門醫治失魂用東方植物,主要用紅背草或雙色草,以及中國的象徵性植物。另外,也採用葡國的散發香氣的植物,或者說,至少是在葡國有悠久使用傳統的驅邪偏方。這類植物多用來清洗,和葡國人帶到巴西的百脈根、薄荷、香草、薰衣草、芸香和迷迭香的作用是一樣的。
        值得強調的是巴西香浴也是用七種原料,從而使人看到,澳門按中國概念對邪氣的認識中摻有外來影響;澳門所說的陰風,很可能是葡國惡氣的一種現象,體現了鮮為人知的經由葡萄牙而形成的東西方文化的融合。
        (輯自安娜·瑪麗亞·阿瑪羅《澳門民間對邪氣的認識》,《文化雜誌》,一九九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