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民俗学

        公元10—11世纪期间,在法国境内流传着许多民间口头文学作品,但由于当时只有神职人员才能掌握文化,因而只有他们才有条件把当时的民间口头文学作品和当时的风俗习惯选择记录下来。现今留下来的几篇圣徒行述,保留了部分民俗资料。特别是公元11世纪记载下来的诗文《圣阿莱克西行述》共256行,在法国和西欧许多国家广为流传,据考是公元4世纪时从小亚细亚传入欧洲的。法国民间流传着许多古老的民歌,它们产生的时间要比用文字记载下来的时间早得多。在中世纪漫长的历史进程中,有不少作品在民间传播、衍化,形成了形形色色的变文形式。象《海上七年》,这是一首水手(船工)号子,用叙事体的文字讲述了水手们在海上的冒险生涯。它在以法国为中心的欧洲地区分布很广,直到1904年法国的民俗学家杜恩绪才对它的各种异文进行了统计,在法国找到了它的26种异文,在西班牙和葡萄牙有它的11种异文,在布列塔尼语地区有6种异文。在封建阶级上升时期,在民间传唱着许多歌颂封建主武功的民歌。11世纪后出现的著名武功歌《罗兰之歌》歌颂了理查大帝和他麾下的骑士们。另外,还有一些吟诵爱情和复仇内容的民歌,《伦巴底夫人》就是一首从意大利流传过来的歌颂复仇的民歌。13世纪前后,在民间还流传着一些宗教内容的训诫歌。教会借口承文学为工具,宣扬对渎神叛教行为的惩罚。象《浮士德博士》、《老巫师》等为人们广泛传唱。进入中世纪的鼎盛期,由于骑士文学的繁荣,民间也相应出现了大量爱情歌、田园牧歌、民谣小调。当时还流行着一些史歌、政治歌。这些歌谣借咏史和反映现实,揭露嘲讽了封建制度和封建主。饮酒歌、酒神歌、仪式歌和口诀咒语在法国民间数量极大,而且很古老,它们的年代已难以划分。在民间的宗教祭祀、节日庆典中,饮酒歌常被人们咏唱,而口诀常被用来招神或唤起人们的宗教神秘感。除此之外,还有日常的生活歌、摇篮曲、舞蹈歌、竞技歌等等。法国民间舞蹈有很强的戏剧性和哑剧化的主题,并常伴以无明确字义的歌词的吟唱,回环复沓。公元12世纪时,市民文学伴随城市经济的繁荣兴盛起来,在下层市民中,各种民间传说、寓言故事、民间闹剧等口承文学活跃,《灰姑娘》、《列那狐的故事》、《七头龙》、《讼师巴德兰》、《白猫》等故事在民间流传甚广。从民间故事和传说方面看,《圆桌骑士》、《高康大》的传说在中世纪的法国影响最大。
        15世纪末叶,法国民俗学的发展出现了一个历史性的转折和飞跃。伴随着美洲、非洲沿岸和南亚、东南亚各国的相继发现,民族学、民俗学的资料也在迅速增加。至16、17世纪,法国出现了一批专门考察、研究美洲蒙昧人的生活习俗、宗教信仰和神话传说的杰出学者。法国文艺复兴运动的代表蒙田对以往有关原始民族情况的各种书信、旅行记和历史书籍中的材料加以了总结研究,通过将它们和文明的欧洲社会加以对比,看到了原始民族口头文学巨大的艺术价值所在。马·列斯卡博是法国的作家和旅行家。他在1609年出版的《新法兰西史》把美洲蒙昧人的习俗和本民族的习俗进行了对比。法国民俗学家、旅行家拉·温坦曾长时间地深入美洲印第安人的原始部落。在1708年出版的著作《旅行记》和《回忆录》中,他把蒙昧人的自然宗教和自然道德和法国人所谓的文明与法律加以对比,反映出当时法国人正在从新的角度重新审视自己的世界和固有的文化。此外,法国的许多民俗学家在与东方民族的接触中,记录了很多民俗事象和民族志的材料,出现了象J·查尔丁的《勋章获得者查尔丁到波斯和其他东方国家的旅行记》这样的宏篇巨著。查尔丁曾两度游历亚细亚,研究记录了沿途各东方民族的文化、风俗、习惯。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法国东方学家安·加兰翻译的《阿拉伯故事》和《一千零一夜》一时成了巴黎街头里巷妇孺皆知的故事。对于东方各民族的信仰仪式、风俗习惯、文化制度、民间文学的研究和比较,无疑大大丰富和深化了法国民俗学家对自身文明和传统的认识,推动和刺激了他们对自己原有的民俗事象、材料的研究和兴趣。18、19世纪,许多口承文学作品被广泛地搜集和系统地编辑出版,1697年出版了《鹅妈妈的故事》,其中辑入了《灰姑娘》、《小红帽》、《漂亮的猫》等脍炙人口的故事,还出版了《上布列塔尼民间故事》(1880)、《农民和渔民的故事》(1881)、《航海者的故事》(1882)。民歌方面有《民歌选》(1828)、《法国民间歌曲》(1852—1876)、《法国民歌集》(1860)等。但当时研究人员以业余居多。一些出色的专业民俗学者大多出自布雷顿学院。有威尔马克(Villemarque)、卢赛欧(Luzel)、塞比耶(Sebillot·P)等人。保罗·塞比耶的《法国民俗》(1904—1907)和《布列塔尼的民间风俗和习惯》(1882)搜集了信仰、巫术、口传文学等方面的材料。他还主编了《民俗年鉴》、《民俗学会年鉴》等。1846年英国民俗学家汤姆逊最早倡导使用“Folklore”一词,但法国民俗学界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排斥这一术语,仍用“traditionspopulaires”(“民间习俗”)称呼本学科,他们自称“Traditionists”(“民俗学家”)。但是最终“Folkl-ore”还是通行起来。在法国大学里,民俗学一直遭到歧视,直到1944年在魁北克省的拉瓦勒大学里才开设出第一个民俗学讲座课程。从19世纪60—70年代起,欧洲民俗学逐步进入一般理论的系统构建,各种学派相应而生,最先崛起的是进化学派。在法国,这个学派的典型代表是查尔·勒图尔诺(LetourheauCh)。他在《社会学》一书中指出:民俗学可成为认识人类以及文化发展史的基础。他依据民俗学资料撰写了《道德的进化》(1884)、《婚姻家庭的进化》(1888)、《所有制的进化》(1889)、《宗教进化》(1892)等书。此外追随进化学派的学者还有范冈内普。范冈内普在1943年出版了《法国现代民俗学手册》,对法国部分地区进行了抽样性的综合民俗调查,并对本国民俗学的过去和现状进行了客观分析。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法国的部分民俗学家开始注重田野作业,长期深入到新喀列多尼亚岛等殖民地的土著居民中。贝尔纳《新喀列多尼亚群岛》(1895)、莱昂阿特《新喀列多尼亚民俗杂记》(1930)等都是科学质量较高的调查报告。在法国,大型的民俗博物馆开始产生,最著名的是“巴黎人类博物馆”,始建于1877年。19世纪末,法国民俗学界成为社会学派的发源地和保垒。主要代表人物有杜尔凯姆、莫斯、休伯特等人。杜尔凯姆是社会学派的奠基人,在他的大型论著《论社会劳动分工》(1893)中,拟定了社会学方法的基本原则,在后来的《社会学方法》(1899)、《自杀论》、《个体观念和集体观念》(1898)等著作中不断完善社会学理论体系,并提出了“社会类型”、“集体观念”等概念。他研究原始宗教的巨著《澳大利亚宗教生活的原始形式、图腾体系》,探讨了一般宗教的实质和起源问题。他和莫斯共同撰写的论文《论几种原始的分类形式》分析了原始人类对自然和周围事物作出的各种分类情况。杜尔凯姆还培养造就了一批民俗学者。他创办了定期刊物《社会学年报》,他的学生莫斯在年报上曾发表了一批有关祭祀、魔法研究的论文,他有关早期交换形式馈赠习惯的论文《馈赠分析》是研究经济民俗的较早尝试之一。他的《民俗学教程》(1947)成为在法国极有影响的教科书。法国杰出的民俗学家吕西安·列维—布留尔在理论上部分地继承了杜尔凯姆的学说,同时在弗雷泽的《金枝》和司马迁的《史记》影响下,他开始从事“原始民族”精神文化和思维特征的研究,并写出了《原始思维》这一影响深远的论著。到了20世纪中叶,法国民俗学界又出现了一位杰出的人物列维-斯特劳斯。他吸收继承了法国前辈民俗学家杜尔凯姆等人的理论,并掌握了结构语言学之父索絮尔的语言学结构分析方法,创立了法国结构主义学派。他的四卷本巨著《神话学》(1964—1971)和《野性思维》、《今日的图腾崇拜》、《结构人类学》(论文集)研究了原始民族的思维、信仰、神话及其图腾崇拜形式,他认为人类理智思维形式在历史发展的各个阶段是统一的,反驳了列维—布留尔关于原始的“前逻辑思维”的理论。他将自己的理论运用于对习俗、神话和文化的研究中。其理论影响至今尤存。此外,维达尔·德拉布拉舍还提出了民族地理学理论(《人类地理学原则》,1922)。他的学生德曼热翁在居民点和建筑物类型的民俗学研究中,作出了很大的成绩。富有经验的田野作业的研究者马塞尔·马热写了《文化研究指南》(1953)一书,此书成为民俗学田野工作坚实的理论指南。二次大战以后,法国民俗学界加强了和各国民俗学界的联系,并参加了编制全欧民俗学地图的国际合作。1971年8月,在法国巴黎召开了“国际民族学和民俗学协会”第一届欧洲国际代表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