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绝世奇事传闻里 最好交情见面初

        点评
        韦小宝出场,虽然是无赖出丑之极,但只那么寥寥数笔,就已使他的形象生动起来,活灵活现,呼之欲出。
        小宝最先给我们的印象是泼皮、耍赖、狡猾、粗俗、恶毒阴损,脏话出口成章,天不怕地不怕,整个儿就是一个格调不高,没有教养的小无赖。但读者却不知为什么,一上来就对小宝有着说不出的亲近感和好意。
        小宝有什么好?他当然有他的可爱之处。
        他才十二三岁,还是个小孩,他还完全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那种种粗俗的言行中,一片天真纯朴其实是遮也遮不住的。
        他格调不高,没有教养,那不是他的错;
        他骂人恶毒阴损,他只是从旁人那儿学来的,其实他也并不明白其中许多隐晦的恶俗之处;他泼皮耍赖,只是要保护自己不受比他大得多的人的欺负,他其实质朴得像一个没人照看的小动物一样本能。
        在妓院这个最卑劣无耻的环境中,丑恶集大成的泥潭里,他只是卑贱而顽强地生存着,自我操练许多活下去的本领和诀窍。
        他顽强的生命力几乎与他的年纪不相称,处处透出一种勃勃的生机,像在巨石的重压下的一棵小树那样扭曲地生长,但盎然的绿意依旧是清新可喜。
        很多人都以为小宝很坏,那么小就沾染上了种种可怕的恶习。其实,小宝的心智却是出奇的本能健康,他比我们现实生活中的那些所谓的好人,不知要高明多少。
        好和坏本来就是相对的,是文化和教育的结果。
        一种文化背景中所谓的好,在另一种文化背景中却很可能值得怀疑和遭人唾弃。
        小宝的好处,在于他内心的本真,他会骗人,但他却绝不会骗自己。
        丽春院中,盐枭打小宝的妈,小宝蓦然从大厅旁钻出来破口大骂。
        那些盐枭凶悍异常,且明火执仗,手持钢刀,小宝居然不怕,敢于向恶势力发难和挑战。这种勇气,确是让人佩服。看坐中无数成年人,谁敢在此时吭上一声?
        小宝不仅有勇,而且还有智。他知道要真打自己不可能是盐枭的对手,但他却能极滑溜地钻过盐枭胯下,猛捏盐枭的阴囊以报那一掌之仇。
        这是江湖中人看不起的下三滥手段,但这能怪小宝吗?
        小宝不仅有勇有智,还有义。
        茅十八负伤,叫小宝别等他,小宝却道:“他妈的,杀就杀,我可不怕,咱们好朋友讲义气,非救你不可。”
        小宝讲义气,本质也不坏,连茅十八都直夸他聪明,而且顺着他,把小宝当朋友,还向吴大鹏、王谭公介绍这是新交的好兄弟,还替他想了个“小白龙”的江湖外号。
        相比之下,茅十八虽然武功高,有担当,讲义气,但其见识和境界却不比小宝高明。
        小宝用石灰撒在史松眼里才救了茅十八的性命,茅十八反而怪小宝使用了下三滥的手段丢脸,小宝道:“用刀杀人是杀,用石灰杀人也是杀,又有什么上流下流了?”
        这正是小宝的见识不凡之处,无师自通,对于生命的理解,小宝比茅十八深刻得多。日后茅十八再没有发展,自是格局所限。小宝就不同了。
        小宝和茅十八一起上北京,其架势使人想起《唐吉诃德》。
        茅十八要去找满洲第一勇士鳌拜比武,摆明了是挑战风车般的闹剧,小宝在一旁插诨打科,这才显得热闹好看。
        旁笔点出吴三桂、沐王府和刘白方易四大家族等关节,为后文设伏线。
        此后小宝给茅十八大讲《英烈传》中有关明朝开国功臣沐英“铜角渡江,火箭射象”的故事,绘声绘色,口沫横飞,热闹非常。其中又时不时旁出枝节拐弯抹角骂茅十八讨便宜,以报茅十八打他之仇。
        小宝讲故事,其实正是塑造小宝形象,表现其口齿伶俐,机灵过人之特色。一回下来,小宝这家伙,再也让人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