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仙·纤云弄巧

2019-06-13 可可诗词网-古典诗词作品精讲 https://www.kekeshici.com

        

秦 观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雨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本词是根据牛郎织女神话传说写的。词题一作《七夕》。韩鄂《岁华纪丽·七夕》:“鹊桥已成”。注引《风俗通》云:“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汉魏以来,咏吟牛女故事作品甚多,秦观此作不落陈套,自辟蹊径。
        《鹊桥仙》词调,有两体:五十六字者,始于欧阳修。因词中有“鹊迎天路接天津”句,取以调名。八十八字者,始于柳永。(《词谱·鹊桥仙》)双调、仄韵,全调五十六字,十句、上下片各五句,都于三、五两句上用韵。上下片结尾七字句,多用上三下四句式。又有异名《鹊桥仙令》、《忆人人》、《广寒秋》和《蕙香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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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片:描摹牛女相会环境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雨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开首三句,点明环境,推出人物:首句说秋夕夜空轻盈多姿的云彩,在秋风轻拂下变幻着身姿丰韵。以此衬托织女的美貌和巧手。次句的飞星,指牵牛星。秋初,此星特别明亮,与织女星也靠得最近。但是,他还是要以“飞速”之行,前往会见,可见其会见之心急迫。为什么要如此急迫往见呢?原因很明白:终年为银河所隔,今夕得见,可以互诉离别之苦、相隔之恨。银汉,即银河,天河。迢迢,形容河面辽阔及两星相隔之远,得见之不易。暗度,犹言夜渡,即在夜幕沉沉、光线迷茫的夜晚渡河相会。
        接着两句是说,牛郎织女相逢于秋风送爽、白露初降之时,虽然只是“一相逢”,但是胜过人间的“长厮守、不分离”。金风玉露,即秋风白露。化用李商隐《辛未七夕》:“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之诗句。这两句是上、下两片之间的“接榫”之过渡句,也渲染了他俩的高洁情操。
        

下片:设想牛女聚散情景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开头这三句是词人为牛女相会设想的情景:焦急等待的相会佳期,终于到来了,彼此互诉衷肠,情意绵绵,两心相印。可是,七夕转眼即逝,又将分手道别。灵鹊也随之远翔,归路也将断绝,真不忍回首看着此倖倖道别的情景。忍顾,即不忍回看,是“不忍顾”的省语。这个“忍”字用得极妙,把一个含情脉脉、难分难解的别离场面,真切地显现于人们面前。
        最后两句,是本词的“词眼”所在,也是后世传诵的名句。它使牛女的相聚与相别,显示了“仙侣”的风度,不像尘世间人那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别。因为他们知道:忠贞不渝的爱情是不易为时空所制约的。反之,如果两情不专,虽然朝暮相处,也是难于逃过长别之厄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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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观是北宋婉约词派的重要代表,而这首《鹊仙桥》,又是秦词婉约词风的绝品。它以古老的牛郎织女神话故事为创作素材,沥滤了前人许许多多同题材的文艺作品,终于写出了具有新意的词作,千秋传诵不衰。
        那么,此词的“新意”何在?
        首先,它新在立意与意境上
        这里,让我们简要回顾一下前人此类作品——
        “牛郎织女故事”,最早在汉代传开。《古诗十九首》最先收入篇中的《迢迢牵牛星》: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在唐代、五代诗坛词苑中,曾有较多的出现,最具代表性的有:
        在中唐白居易《长恨歌》中,曾在其中涉及于此:
        承欢侍宴无闲暇,喜从春游夜专夜;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在晚唐,著名的有李商隐的《辛未七夕》:


        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由于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清漏渐移相望久,微云未接过来迟。岂能无意酬乌鹊,惟与蜘蛛乞巧丝!
        

在晚唐,还有杜牧的《秋夕》: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以上这些,都是“牛女故事”诗作名篇,传诵既久而广。
        在宋代诗词中,同此题材的首推秦观这首《鹊桥仙》,特别是它那“词眼”所在的两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其含金量则更高了。
        综观此前所作这类作品,一般都仅止于“离恨合欢”层面上,而秦词则转上了一层——离散,固然离愁别恨,也含有欢乐的契机与潜能;聚合,虽能得到一时欢乐,但也隐伏悲哀因素与危机。秦词“转”上的这一层,并非普通的一级,而是一种跨越性的、质的飞跃。它含着人生哲理性的考量,对于万物或万事的发展,作了辩证的思维,具有很大的穿透力。
        其次,它“新”在语言与手法上
        作为词作的语言,按照习惯的看法,秦观此词的语言,似乎比较平实,清新自然,没有李(商隐)诗温(庭筠)词的那种炫目的绮丽和隐晦的托兴。但是,它却经得起咀嚼,含英咀华,正如前人所说:“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宋六十一家词选·例言》)。
        在描写手法上,也有自己的特色。秦词一反婉约派往日填词的“非比即兴”的常例,而是采取了素手白描法,在遣词组句中,不避平浅质实,而且机巧地引入议论和散文因素。它在词中直抒胸臆,发表议论,语言流畅,不见冲淡诗意韵致,反觉词境高远,词情深厚,韵味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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