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 乡 台

宋·范成大

千山已尽一峰孤，

立马行人莫疾趋。

从此蜀川平似掌，

更无高处望东吴。

注释

1、蜀川：即四川盆地，地势平坦，沃野千里。

2、东吴：诗中代指作者的故乡，江苏苏州一带。

简析

这是范成大另一首怀乡诗，风格迥异于此前解读的《浙江小矶春日》，我们来看一下：

“千山已尽一峰孤。”

宋孝宗淳熙元年（1174），作者由知静江府（今广西桂林）调任知成都府。大约早春时候，发桂林，经湖南，至荆州，又沿秭归、巴东、巫峡、万州一线入川，时而舟楫浮江，时而攀山越岭，半载崎岖道路，所历千山万水，始至四川遂宁，因此这一句所写，正是当日入川的真实写照。

“立马行人莫疾趋。”

遂宁地当四川盆地边缘，西去即可长驱直达成都，不过，打住，作者又分明告诉我们说，行人啊，请你停住马，切莫再匆急赶路，疾速前行了，这就令人心生疑窦，要知道作者的目的可是赶往成都啊，那么这又是为什么，且看作者如何解释：

“从此蜀川平似掌，更无高处望东吴。”

却原来，正是由于遂宁往西，即踏上四川盆地，沃野千里，地势平坦，平得就像人摊开的手掌，因此假如作者，还想找一高处，登高而望自己的故乡——“东吴”，也即今天的江苏苏州，那他断然是再难找到的，是故不如趁此地还有最后一座孤峰，权当望乡台，再登高长望一下自己的故乡吧。拳拳客子之心，于斯毕见。

我一直觉得范成大是个有些奇怪的人。以诗人而仕途显达，唐有高适，宋即有范成大，他们两人的相似处颇多，比如都做过四川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然而高适当其做官时，却很少从诗中读到他有归隐家乡的念头，范成大则不然，有时甚至给人感觉他刻意表白似的，他在很多诗中，都明确无误的表达了这种想法，比如这次西行前，那年除夕，他曾写出了“纵有百年今过半，别无三策但当归”这样的句子：纵然天赐人百年寿命，今日也已过半；别无安身立命更好的良策，那就不如及早回归故乡。再如更早一点，他刚接到改官四川的朝命，也曾写过“明朝重上归田奏，更放岷江万里船”，意思就是明天我想再向皇帝上一封归隐园田的奏折，那么等到皇帝的批复下来，我恐怕已经到了四川成都，却正好坐上岷江直至东吴的万里航船，顺流而下，直抵家乡。诸如此类，还有很多，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应该说范成大确实不是一个热衷功名的人。他之时时存退隐之心，确实是他心灵完全自由的选择。不过这样也好，因为正是由于他的这一选择，他退归故乡后，深入当地农村，深入当地农民，了解他们生活和行为的方方面面，根深深扎下来，这才写出了在古代诗词史上大放异彩的《四时田园杂兴》六十首，一举奠定了他在中国诗歌史上的地位，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件幸事呢！家国不幸诗人幸，个人的选择攸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