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张脸渐渐吸引住霍大道的目光。这是一张有着铁矿石般 颜色和猎人般粗犷特征的脸：石岸般突出的眉弓，饿虎般深藏的双 眼;颧骨略高的双颊，肌厚肉重的阔脸;这一切简直就是力量的化 身。

————蒋子龙《乔厂长上任记》

这时，从椭圆形小镜中正好映出他清癯的面孔：白皙而细腻的 皮肤，两道浓密的、白花花的剑眉，高高隆起的长鼻梁，经常紧闭着 的薄嘴唇上蓄着修剪得很得体的、雪白的小胡须，宽阔而突出的额 头上有几道浅细的皱纹，两鬓铺着如霜的短发。

————张扬《第二次握手》

脸上有几粒麻子，头发有点发红，看上去甚至眼睛也有点近 视，脑门上秃了一小块，两颊布满了皱纹，而灰黄的脸色，叫人怀疑 他患有痔疮……有什么法子呢!这应该归罪于彼得堡的气候。

————[俄]果戈里《外套》

天空中两颗最辉煌的星星要出门，就请她的眼来代替他们闪 耀，候着他们回来。真的，如果她的一双眼睛悬在天空，星星就会代 替她的眼睛，那会怎样?那她脸上的明媚一定盖过星星的亮，如同 白日的光压倒了灯光，在天上她的眼一定照耀满天的光明，鸟儿乱 叫，以为白昼已经降临。

————[英]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

金黄色的长发和浓密的胡子衬托着他那英俊、威武、五官端正 的脸。一对炯炯有光的淡蓝色眼睛，充满了人生经验、情感和火焰。 当他很安静的时候，那对眼睛使他的脸流露出一种悲哀的善良表 情。但是一到战斗的时候，斯巴达克思就完全变了样：在斗技场的 角斗场上，这位角斗士就会带着一副由于愤怒而扭歪了的脸进行 搏斗;他的眼光好像闪电，他的那副样子就显得非常可怕了。

————[意]乔万尼奥里《斯巴达克思》

一双清澈流动的眼睛，伏在弯弯的眉毛下面，和微黑的面庞对 照，越显得晶莹;小嘴唇包在匀整的细白牙齿外面，像一朵盛开的 花。慧小姐委实是迷人呵!

————茅盾《幻灭》

她的雪白的牙齿，特别是那对懒洋洋的眼睛，像玻璃珠子似 的、深蓝色的鼓出来的眼睛。她身上的一切甚至可以说是壮丽的， 然而她很美。显然，她不知道怎么来处理她那厚厚的金色大辫子， 就把它在头顶上盘了三圈。她那玫瑰一样鲜艳的嘴唇非常可爱，她 说话的时候，她的上唇的正中部分非常动人地微微朝上翘起来。然 而她的大眼睛的眼神却有一种野的，几乎可说是严峻的东西。

————[俄]屠格涅夫《草原上的李耳王》

细看他相貌，也还是乱蓬蓬的须发;苍白的长方脸，然而衰瘦 了。精神很沉静，或者却是颓唐;又浓又黑的眉毛底下的眼睛也失 了精采，但当他缓缓的四顾的时候，却对废园忽地闪出我在学校时 代常常看见的射人的光来。

————鲁迅《彷徨·在酒楼上》

评析：作者在对比中描写吕纬甫的肖像，脸色，眼神。读者从人 物肖像的前后变化中，能看到人物精神的变化——先前的激进、反 抗，现时的消沉、颓废。

他有一双浅灰色的漂亮的眼睛，可是那个鼻子却把相貌全搞 坏了——那个鼻子又小又往上翻，仿佛是从一张完全不同的脸上 移过来的样子。

————[俄]阿·托尔斯泰《苦难的历程》

多病多愁心自知，行年未老发先衰。

随梳落去何须惜，不落终须变作丝。

————唐·白居易《叹发落》

我惊异地发觉她瘦了，脸色是那么苍白，憔悴。我扭头看她的 背影，她平素喜爱的玫红色绸带依旧扎着脑后的一束黑发，浓密柔 润的散发洒在蓝花布背包上，宛若清幽山涧中倾泻下来的一壁瀑 布。

————瞿振振《笑在春浓时节》

她那生有仅仅可以看得出的细黑毫毛的好看的小上唇，短得 遮不住牙齿，不过翘起来的更加可爱，在偶尔伸下来碰下嘴唇时， 那就格外迷人了。正如通体漂亮的女人常有的情形，她的缺点—— 她那太短的上唇和半开的嘴——似乎是她自己独具的难得的美的 形态。这个那么快就要做母亲、那么充满生命和健康、那么轻松地 负起她的担子的漂亮少妇，每一个人一见到就快活起来了。老年人 和无精打采的青年人，一经同她接近，同她谈过一小会儿，都觉得 好像他们也变得像她一样，充满生命和健康了。

————[俄]列夫·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

青春背我堂堂去，白发欺人故故生。

————唐·薛能《春日使府寓怀》

评析：“堂堂”、“故故”两组叠字把“青春”与“白发”写得有了情 感。

这女学生穿着白洋布短旗袍、白线袜，白运动鞋，手里捏着一 条素白的手绢，——浑身上下全是白色。

————杨沫《青春之歌》

这种鲜艳的印象是由于她的绚烂夺目的衣服而来的：天蓝色 底子的绉纱上密密地全是什么红的樱桃，绿的豌豆，还有什么亮晶 晶的黄的和紫罗兰色的亮片。朝阳在她的头发上闪烁着。她的头 发在前面高高地挽成一圈，后面卷成一个个细长的发卷，垂到颈上 和肩上，大概是照着两面镜子精心地构思出来的。那件灿烂夺目的 衣服是那样合身地裹着她的腰肢，而且那样轻盈飘逸地罩住她的 穿着肉色袜子和雅致的奶油色的高跟鞋的匀称丰腴的双腿。所以， 这个姑娘全身都流出一种非常自然的、活泼的、轻盈的、柔若无骨 的感觉。

————[前苏联]法捷耶夫《青年近卫军》

他的制服不是绿的，而是一种红褐带灰色的。他的领子又窄又 矮，因此他的脖颈虽然不长，却从领子里耸出来，显得特别颀长，好 像是侨居俄国的外国小贩十来个一大堆顶在头上的摇头晃脑的石 膏小猫的颈脖一样。

————[俄]果戈里《外套》

她体格像大力士，站在那儿仿佛一株六十年的橡树，根牢固 实，粗大的腰围，四方的背脊，一双手像个赶车的……。雄赳赳的脸 上生满了疣，紫膛膛的皮色，青筋隆起的胳膊。

————[法]巴尔扎克《欧也妮·葛朗台》

宝玉早已看见了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儿，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 忙来见礼;归了坐细看时，真是与众各别。只见：两弯似蹙非蹙笼烟 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 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 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清·曹雪芹《红楼梦》

评析：美丽、多情、柔弱，跃然纸上，呼之欲出。

一个小小的、胸脯丰满的年青女人，贴身穿一套白色的布衣布 裙，外面套一件灰色的囚大衣，活泼地走出来，站在看守的身旁。她 脚上穿着布袜和囚鞋。她头上扎着头巾，明明故意地让一两绺头发 从头巾里面溜出来，披在额头。这女人的面色显出长久受着监禁的 人的那种苍白，叫人联想到地窖里储藏着的蕃薯所发的芽。她那短 而宽的手和大衣的宽松领口里露出来的丰满的脖子，也是那种颜 色。两只眼睛又黑又亮，虽然浮肿，却仍旧放光(其中有一只眼睛稍 稍有点斜睨)，跟她那惨白的脸儿恰好成了有力的对照。

————[俄]列夫·托尔斯泰《复活》

评析：一两绺头发，浮肿的眼睛，苍白的脸，活脱脱一个被侮 辱、被损害的女子形象。

将军下了飞机。他仍然像当年一样神采奕奕，红脸膛，眼睛炯 炯发光，身材魁梧得像一架起重机，挺着胸脯，络腮胡子刮得铁青， 军衣的一条空袖子，在风中飘动。

————碧野《将军和“报春早”》

葛朗台太太是一个干枯的瘦女人，皮色黄黄的像木瓜……大 骨骼，大鼻子，大额角，大眼睛，一眼望去，好像既无味道又无汁水 的干瘪果子。

————[法]巴尔扎克《欧也妮·葛朗台》

春风摇荡自东来，折尽樱桃绽尽梅;

唯余思妇愁眉结，无限春风吹不开。

————唐·白居易《思妇眉》

评析：春风吹开千树花，吹绿大地草，唯有思妇紧锁的愁眉无 法吹开。立意别致，对比巧妙。

扬眉斗目恶精神，捏合将来恰似真。

刚被时流借拳势，不知自身是泥人。

————唐·蒋贻恭《咏金刚》

评析：诗借泥塑金刚讽刺那些权势人物——看似凶猛，实则不 过一时之烜赫。

天生蒸民，为之鼻口。

美者可嚼，芳者可嗅。

————宋·苏轼《颜乐亭诗》

注释：蒸民：庶民。

听听没有动静。她料想小契酒还没醒，就推开了屋门。到里间 屋一看，见小契果然四脚八叉地在炕上仰着，打着呼噜，睡得也正 香着呢。他的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也拱在他的胳膊窝底下睡着了。

————魏巍《东方》

我站在桥上去看人家撑，那多不费劲，多美! 尤其在礼拜天有 几个专家的女郎：穿一身缟素衣服，裙裾在风前悠悠的飘着，戴一 顶宽边的薄纱帽，帽影在水草间颤动，你看她们出桥洞时的姿态， 拈起一根竟像没分量的长竿，只轻轻的，不经心的往波心里一点， 身子微微的一蹲，这船身便波的转出了桥影，穿条鱼似的向前滑了 去。她们那敏捷，那闲暇，那轻盈，真是值得歌咏的。

————徐志摩《我所知道的康桥》

她有几颗不整齐的牙，笑的时候，总要设法把嘴唇闭紧，闭不 紧时，就赶快转过身去。人们以为她在扭捏作态，其实她只是忘不 了她的牙，唉! 她从来没有一次开心的笑……

————何达《笑的描写》

他的脸色异样地悲戚、沉痛，像严冰一样冻结，像岩石一样冷 峻，漠然中似有无限懊悔……

————理由《痴情》

只有别罗夫佐洛夫越来越往角落里躲，皱着眉头在生气。…… 他时时眼睛充血，满脸通红，好像他马上就要向我们冲过来，把我 们当作木屑一样往四处踢开。

————[俄]屠格涅夫《初恋》

有一次雅可甫舅舅醉得并不很厉害，他开始撕自己的衬衫，狂 怒地揪自己的头发，揪稀疏的浅色的胡子，揪鼻子和那耷拉着的嘴 唇。

“这算是什么生活，这算什么啊?”他狂叫，满脸都是泪水。“干 吗要这样生活啊?”

他捶胸，打脸，拍脑门，大哭：

“我是流氓，下流种子，丧家的狗!”

————[前苏联]高尔基《童年》

有人粗暴地把门一推，单幅门猛烈地敞开，在这小小后房里， 激起了一股气浪，把亮窗子上糊的旧报纸吹得㗭㗭嚓地发响。

————周立波《山乡巨变》

回来，拿着一个胡琴，即时他拉起西皮慢板的调子。手指的纯 熟，如转弄烟灯一样。半个身子斜欹在坑边，左手在拂弦的指头是 那样运用自如，用力的按，往下一抹，双指微捺弦的一根，同时他的 右手中的弓弦高、低、快、慢，都有自然的节奏相应。于是尖利而调 谐的音，便从手指送出。

————王统照《霜痕》

在她那美丽的、圆圆的、健康的脸上，每一处都闪着青春的光 彩和活泼，她的眼睛是可爱的，从淡描的眉毛下温柔地而且注视地 望了出来，一丝微笑掠过她的善于表情的唇际。

————[俄]屠格涅夫《贵族之家》

杨子荣突然认出了这个被押者，他立时大吃一惊，全身怔住 了，僵僵地站在那里。

……

他眼看着两个匪徒已把小炉匠押进威虎厅。他急躁地两手一 擦脸，突然发现自己满手握着两把汗，紧张的两条腿几乎是麻木 了。……他马上两手一搓，全身一抖，牙一咬，马上一股力量使他镇 静下来。

————曲波《林海雪原》

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的笑声! 那么低沉，抑郁，从他那嗓子 深处发出来，就像山谷中，岩石撞击岩石一样，充满震撼人的心灵 的力量。

————郭雪波《苦酒》

评析：通过这笑声，几乎能让人触摸到人物抑郁的情绪。

媪曰：“唤宁姑来。”婢应去。良久，闻户外隐有笑声。媪又唤曰： “婴宁!汝姨兄在此。”户外嗤嗤笑不已。婢推之以入，犹掩其口，笑 不可遏，媪嗔目曰：“有客在，咤咤叱叱，是何景象!”女忍笑而立。生 揖之。媪曰：“此王郎，汝姨子。一家尚不相识，可笑人也。”生问： “妹子年几何矣?”媪未能解。生又言之。女复笑，不可仰视。媪谓 生曰：“我言少教诲，此可见矣。年已十六，呆痴裁如婴儿。”生无语， 目注婴宁，不暇他瞬。婢向女小语云：“目灼灼，贼腔未改。”女又大 笑，顾婢曰：“视碧桃开未。”遂起，以袖掩口，细碎连步而出。至门 外，笑声始纵。

————清·蒲松龄《聊斋志异·婴宁》

评析：反复描写婴宁的笑，让读者从银铃般的笑声中仿佛看到 了一个天真无邪清新爽朗的可爱的少女形象。

小小眼睛，一双像古画上的丹凤眼那末一双单眼皮的长长的 眼睛向四方搜罗。几只大鹰漫天盘旋，一会在头顶，一会儿又不见 了，它们飞到哪里去了呢?是不是找妈妈了?妈妈总有一天要回来 的。妈妈的眼睛多柔和，妈妈的手多温暖，妈妈的话语多亲切，睡在 妈妈的怀里是多么的香甜呵! 晚香三年没有妈妈了，白天想念她， 半夜梦见她，她什么时候回来呵!

————丁玲《杜晚香》

若昂欢喜得要发狂。在这自然的光彩之前，一种醉人的快乐， 一种无限的柔情浸透了她那柔弱的心。这是她的日出!她的曙光! 她的生命的开端!她的希望的升腾!她渴望着要拥抱太阳，伸出两 臂向着光彩灿烂的空间。

————[法]莫泊桑《她的一生》

这个思想像暴风雨夜晚的闪电一样，在他脑海里闪了一下，他 还来不及抓住它、思索它，但这一闪却在刹那间照亮了他的眼睛， 使他看到了面前的广阔世界和自己的身影。顿时，他浑身的血液像 大海里的波涛一样沸腾起来，原来准备好的那一套“开场白”，不知 被冲到何处去了。

————唐克新《第一课》

评析：这是一个工人初登讲台，上课时的心理状态——紧张而 又激动，如见其人，如闻其声。

往昔的恩爱夫妻、八年的辛酸怀念、看见丈夫死而复生的狂喜 心情，汇合成一股情感的巨浪向我扑来，我只觉得浑身软绵绵轻飘 飘，仿佛像一叶飞舟装载着我的心，在浪花飞溅的大海里飞奔，被 感情巨涛推向峰顶。

————陈国凯《我应该怎么办》

蒙泰尼里的声音很低，却圆润、响亮，音调像银子般纯净，因而 使他的谈话具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这是一个天生演说家的富于抑 扬顿挫的声音。当他跟亚瑟说话时，语调中老是含着一种抚爱。

————[英]伏尼契《牛虻》

评析：从这段文字中，人们能看出蒙泰尼里是个会运用声音骗 人的人，从而突出了人物的虚伪、狡诈。

米沙叔叔的声调很轻柔，就像汩汩不断的和晶莹清亮的、千百 年来一直往外喷着清洁的冷水的地下泉眼一样。

————[前苏联]高尔基《克里姆·萨姆金的一生》

从这嘴里发出来的声音，虽然沙哑，却是十分有力，十分响亮。 ……这声音叫人联想到装了铁条的运货马车经过崎岖不平的道路 时，铁条发出的叮当声;哈尔洛夫说起话来，就像在狂风中隔着一 条宽阔的山谷对什么人在大声呼喊。

————[俄]屠格涅夫《草原上的李耳王》

今夜，我简直狂了。语言，文字是怎样在这时显得无用! 我心 像被许多小老鼠啃着一样，又像一盆火在心里燃烧。我想把什么东 西都摔破，又想冒着夜气在外面乱跑去，我无法制止我狂热的感情 的激荡，我便躺在这热情的针毡上，反过去也刺着，翻过来也刺着， 似乎我又是在油锅里听到那油沸的响声，感到浑身的灼热……为 什么我不跑出去呢?我等着一种渺茫的无意义的希望到来!

————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

他第一次意识地看清楚了二小姐的装束;虽则尚在五月，却因 今天骤然闷热，二小姐已经完全是夏装;淡蓝色的薄纱紧裹着她的 壮健的身体，一对丰满的乳房很显明地突出来，袖中缩在臂弯上， 露出雪白的半只臂膊。一种说不出的厌恶，突然塞满了吴老太爷的 心胸，他赶快转过脸去，不提防扑进他视野的，又是一位半裸体似 的只穿着亮纱坎肩，连肌肤都看得分明的时装少妇，高坐在一辆黄 包车上，翘起了赤裸裸的一只白腿，简直好像没有穿裤子。“万恶淫 为首”!这句话像鼓槌一般打得吴老太爷全身发抖。然而还不止此。 吴老太爷眼珠一转，又瞥见了他的宝贝阿萱却正张大了嘴巴，出神 地贪看那位赤裸体的妖艳少妇呢!吴老太爷的心卜地一下狂跳，就 像爆裂了似的再也不动，喉间是火辣辣地，好像塞进了一大把辣 椒。

————茅盾《子夜》

这种心情，像一把小刀子似的插在我的心里绞动着。

……

好像有人用粗暴的手抓住她的心，恶意地揉捏着一样。

————[前苏联]高尔基《母亲》

杨蔷云也得到真正的休憩了，她的奔腾的幻想暂时停止。她的 燃烧的热情暂时退去，她安宁地任凭光阴在无所事事中度过。她索 性闭上双眼，静听自己的呼吸、蜻蜒的“嗡嗡”和水波的“溅溅”，还 有低空盘旋的飞机马达声、附近村落野犬的吠叫，和郊外部队试炮 的轰响。听完了再去嗅，有野蒿子的香气、尘土的香气、水面蒸发起 的河泥味和从游船上吹来的淡淡的粉香。焦躁的杨蔷云，现在却忘 我地沉醉在自然与人类的混杂的声音和气息里，一想也不想，一动 也不动，只是偶然拾起根枯树枝，投到水面上，撒下了一圈圈的圆 景，把胆怯的小鱼惊走。

————王蒙《青春万岁》

她没有听到回答，却听到一阵激动的喘息的声音，她惊愕地回 过身来。一张熟悉的脸容出现在她面前。她用手附着胸口，一时竟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以为阳光把她的眼睛耀花了哩!她用手抹了 一下眼睛，用神再看一次，于是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全凝住了，只 有一颗心，在猛烈的跳，简素华甚至感到它撞击在胸膛上的份量。 这一刻，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简素华慢慢伸出两只手，快活地叫 了一声，就扑在沈浩如身上了。

————艾明之《浮沉》

在我的房间外面，有一段没有被屋瓦遮掩的蓝天。我抬起头可 以望见嵌在天幕的几颗明星。我常常出神地凝视那些美丽的星星。 它们像一个人的眼睛，带着深深的关切望着我，从不厌倦。这些眼 睛每一霎动，犹如像赐与我一个祝福。

在我的天空里星星是不会坠落的。想到这，我的眼睛也润湿 了。

————巴金《星》

院里忽然飘出一阵笛子的声音，我不觉站着脚。乍起先，笛子 的音调飞扬而清亮，使你眼前幻出一片镜儿海，许多渔船满载着活 鲜鲜的鱼儿，扬起白帆，像一群一群的蝴蝶似的飞回岸来。不知怎 的，笛音一下子变了，变得哀怨而悲愤，呜呜咽咽的，想是吹笛子的 人偶然间想起什么痛心的旧事，心血化成泪水，顺着笛子流出来， 笛音里就溅着点点的泪花。

————杨朔《渔笛》

突然，一阵轻快的轮指，琵琶迸出了《彩云归》的熟悉曲调，呵， 多少年了他怕想这个曲调，更怕听这个曲调，然而几回梦里却又不 能不想、不听。玉箫虽然挂在墙上，但他只是用以寄托对那张远方 的琴的情思，知音人在天涯，他有什么勇气与必要再演奏它呢!

前奏过后，就是一段沉闷、凄清的旋律，黄维芝仿佛看到了乌 云掩月，秋风箫瑟，秋虫乱鸣的意境。接着，曲调转为欢快、激越，仿 佛月光冲出云围，驰骋天宇，普照大地。啊! 彩云归! 彩云归! 他 又步入了彩云归来的意境! 他又一次被这支浸透了他几十年欢乐 与哀愁的曲子拨动了心弦，使得他情不自禁，缓缓地站起身来，把 墙上的玉箫摘到了手里。

————李栋、王云高《彩云归》

这人自幼少言寡语，心眼里走事，用眼睛说话。听到运涛的消 息，眼角上皱起几条细密的浅纹，慢慢伸到白净的脸上，那就是他 最大的笑声。除此之外，就是愉快的沉默。他认为沉默就是美，就 是无尚的乐趣。上课时，他睁大着圆圆眼睛，静默着听课。写大字 的时候，沉默着磨好了墨，再沉默着看字帖，把路数看清楚，闭住 嘴，拿出全身的力气，一笔一划的写。……上完了课，他一个人拿本 书，跳过倾塌了的、红沱泥的短墙，到古圣殿的石阶上去读。读一会 书，在野草上静默着散步。他的心情沉默，眼睛可是爱说话，爱笑。 当他最兴奋的时候，总是睁开大眼睛，噗得噗得眨着浓重的、又黑 又长的眼睫毛，射出波浪般的光芒。

————梁斌《红旗谱》

一眼就看出这是个精明人，手脚麻利，走路又轻又快，机灵得 像只猫儿，只有嘴钝。你问一句，他答一句，不问，便搭拉着厚眼皮， 阴阴沉沉地坐着。有两三次，我无意中一抬眼，发觉他的厚眼皮下 射出股冷森森的光芒，刺的我浑身都不自在。

————杨朔《百花山》

玛孚拉出去了，泼留希金却坐在靠椅上，拿起笔来，把那纸片 还在手指之间翻来复去的转了好一会;他在研究，是否还可以从这 里裁下一点来;然而终于知道做不到了;他这才把笔浸到墨水瓶里 去，那里面装着一种起了白花的液体，浮着许多苍蝇，于是写了起 来;他把字母写得很密，极像曲谱音符，还得制止那在纸上随便挥 洒开去的笔势。他小心的一行一行写下去，一面后悔着每行之间， 总还是剩出一点空白来。

————[俄]果戈里《死魂灵》

讲起理财的本领，葛朗台先生是只老虎，是条巨蟒：他会躺在 那里，蹲在那里，把俘虏打量个半天再扑上去，张开血盆大口的钱 袋，倒进大堆的金银，然后安安宁宁地去睡觉，好像一条蛇吃饱了 东西，不动声色，冷静非凡，什么事情都按步就班的。

————[法]巴尔扎克《欧也妮·葛朗台》

他是一个有名的口吃的人，绰号叫做割舌头老大，因为他排行 第一。一句话到他嘴里，老是半天说不清楚，通红着脸，逼得头颈上 的筋络一根一根绽起来。要懂得他的意思，真不容易，我们只好看 他做手势，猜想他说的什么。

————鲁彦《病》

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 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摊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 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哦，我记得了。我孩子时候，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 着一个杨二嫂，人都叫伊“豆腐西施。”但是擦着白粉，颧骨没有这 么高，嘴唇也没有这么薄，而且终日坐着，我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 式的姿势。

————鲁迅《故乡》

水生小声说：“明天我就到大部队去了。”

女人的手指震动了一下，想是叫苇眉子划破了手，她把一个手 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

————孙犁《荷花淀——白洋淀记事之二》

评析：从这一细节中，读者能清晰地感觉到水生嫂在听到丈夫 要去参军的消息后的复杂感情。

胖大姊气忿地咬着牙，狠狠地在公今寿胸部打了一拳。公今寿 没防她会动手，被打得站不住脚，向后退了两步，胖大姊怕他摔倒， 又拉了他一把。

————朱道南《回忆“广州起义”》

评析：打一拳又拉一把，细腻地表现了人物之间的感情，刻划 了胖大姊的个性。

范举人先走，屠户和邻居跟在后面。屠户见女婿衣裳后襟皱了 许多，一路低着头替他扯了几十回。

————清·吴敬梓《儒林外史》

评析：胡屠户溜须拍马、趋炎附势的丑恶灵魂在这段细节描写 中刻划得栩栩如生。

“包好，包好!这样的趁热吃下。这样的人血馒头，什么痨病都 包好!”

华大妈听到“痨病”这两个字，变了一点脸色，似乎有些不高 兴;但又立刻堆上笑，搭讪着走开了。这康大叔却没有觉察，仍然提 高了喉咙只是嚷，嚷得里面睡着的小栓也合伙咳嗽起来。

————鲁迅《药》

评析：华大妈脸上表情的变化，生动地反映了有迷信思想的她 既忌讳“痨病”，又惧怕康大叔的威势的心情。

他所改正的讲义，我曾经订成三厚本，收藏着的，将作为永久 的纪念。不幸七年前迁居的时候，中途毁坏了一口书箱，失去半箱 书，恰巧这讲义也遗失在内了。……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 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

————鲁迅《藤野先生》

评析：从收藏讲义到保存照相，突出了鲁迅先生对藤野先生的 敬仰与怀念。

一语未完，只听后院中有笑语声，说：“我来迟了，没有迎接远 客!”黛玉思忖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如此，这来者是谁，这样 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环拥着一个丽人，从后房进 来：这个人打扮与姑娘们不同……

————清·曹雪芹《红楼梦》

评析：透过黛玉的眼和心理活动，侧面写了王熙凤的出场，暗 示出她在贾府中的特殊地位及其泼辣的性格。

这女人比李悦大三岁，长得又高又丑，像男子，力气也像男子; 平时，满桶的水挑着走，赛飞，脾气又大，说话老像跟人吵架。

————高云览《小城春秋》

盖拉新的性情是严厉的、一本正经的，他喜欢什么事情都有秩 序，连公鸡也不敢在他的跟前打架，否则，它们就该倒霉了!他马上 捉住它们的腿，把它们当轮子一样在空中转它个十来回，然后朝各 个方向抛出去。太太的院子里也养得有鹅;可是鹅是出名的一种尊 贵的、懂道理的家禽;盖拉新尊敬它们，照料它们，他喂它们;他自 己就像是一只很神气的雄鹅。

————[俄]屠格涅夫《木木》

这是极俏的人，一头淡黄的头发披着，风动便飘忽起来，浮动 得似水中的云影，轻而细腻，倏乎要离头而去。耳朵一半埋在发里， 一半白得像出了乌云的月亮。她微微地斜着身子，微微地低了头， 肩削削的，后背浑圆，一件蓝布衫子，窕窕地显着腰段。

————贾平凹《爱的踪迹》

他是一个开朗、快活、脸色红润、身体结实的矮胖子，挺着一个 很高的大肚子。他最欢喜的消遣就是大嚼大喝，因此他把他大部分 的时间都消磨在三榻餐厅的食桌旁。上半天他总是去尝厨子做的 极其精致鲜美的菜肴，他的厨子的烹饪手段在整个罗马城是赫赫 有名的;下半天呢?这位贵族就苦苦地考虑着晚间的饮食。而且预 先想象着再进三榻餐厅时的快乐情形。一句话，玛尔古斯·杰季乌 斯·采吉齐乌斯在消化午餐的时候已经想到了晚餐。

————[意大利]乔万尼奥里《斯巴达克思》

母亲累了，婴儿也累了，母亲把一块小花手绢铺在草地上，坐 下来撩起有细碎花朵的上衣前襟，把已经冒着奶汁的乳头塞给已 经张着小嘴的儿子，儿子用小手抱着母亲的乳房，把头倒在母亲怀 里，闭着眼睛用嘴拱着咬住了乳头，尽情地吮吸起来。长长地吸一 阵子才睁开眼睛，吐出乳头，看看低着头正在看他的母亲，母亲的 笑把他也引笑了，他得意地把一只玫瑰色的小脚丫塞进自己嘴里， 妈妈用手重起轻落地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使得他从 嘴里吐出小脚了，咯咯地大笑起来。

————白桦《妈妈呀! 妈妈!》

这小东西，他是一生下来，就毫不客气地直着喉咙，张开没有 牙齿、红得像洋火的嘴巴，皱着唇，闭着眼，将红嫩得像一只剥皮的 狸猫那样的脸，拚得像一块凝结着的血似地号哭着，他始终哭着。 不时地在妻的手里一挣一挣地振动他的身体，似乎在喊：“要乳!要 乳!”

————魏金枝《奶妈》

一个大风天，又黑又瘦的小嘎儿，正爬在一棵高高的榆树上去 捋榆叶。树底下放着他的小棉袄和一双小鞋。他光着膀子，只穿着 一条开花棉裤坐在树叉上，两只小黑脚丫在下面搭拉着。树枝上吊 着小篮子，风一吹，小嘎子和他的小篮子就随风摆动。他愉快地捋 着榆叶，还不时地唱一两句小戏。

————魏巍《东方》

这孩子瘦瘦的，个子也不算高，一张黝黑的长圆脸，两道淡淡 的像女孩子似的细长眉毛，乌黑的眼睛，透露出一股聪明，他赤脚 光腿，面对我站着，毫不畏缩地迎着我的目光。

————茹志鹃《叮叮的小铃声》

评析：淡淡细长的眉毛和乌黑的眼睛表现了孩子的聪明;毫不 畏缩的眼神，表现了孩子的勇敢。

在镜子里对他展笑的，是一个修短合度，丰韵潇洒的少年;一 对不大不小的眼睛，凝睇时荡漾出幽波，瞬动时燃炽着热情;玲珑 的口辅，便是不语的时候也像有温柔絮语在低低倾诉。

————茅盾《诗与散文》

小门开了，从里面跳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这孩子名叫小山 子，圆圆的脸蛋，黑油油的头发，一对乌亮的眼睛里闪着机灵的光 芒。

————张顺欣《烽火少年》

从侧面，她看到她的脸颊丰满，长着一些没有扯过脸的少女所 特有的茸毛，鼻子端正，耳朵上穿了小孔，回头一笑时，她的微圆的 脸，她的一双睫毛长长的黑黑的大眼睛，都妩媚动人，她肤色微黑， 神志里带着一种乡里姑娘的蛮野和稚气。

————周立波《山乡巨变》

她头上搭着黑布镶花边的头帕，盘结着黑油油的发辫，辫子上 还吊着红色的小珠子;黑布紧身上衣裹着胸脯，胸襟上也坠着红色 顶珠;她的裙子摊在地上，像一团团荷叶摊在水上。她的面庞圆圆 的，白白的，鼻子和嘴唇的轮廓都很周正而纤秀。在我所见过的许 多漂亮的彝族姑娘中，只有她的皮肤这样白皙，五官这样纤巧，身 子这样苗条;她缺少一般彝族姑娘粗犷高傲的气质，却有柔和的目 光和两颊上的小酒窝儿……

————高缨《达吉和她的父亲》

在那里，静静地坐着一个青年女子。她穿一领颜色新艳的紫缎 长袍，系着条绿绸腰带。那袍边、袖口，都压镶着二寸多宽的滚花绵 边。她的脸庞是蛋形的，皮肤微黑而细润。一双泉水般纯净的眼睛 里，含蓄着柔和的光亮。她那红润的嘴唇，好像两片带露的花瓣;微 凹的嘴角边，隐约挂着一丝儿笑意。她有一头乌黑光洁的长发，梳 成了几十条细碎均匀的小发辫。发辫分披两肩，束起来套入背后的 辫套中。耳边拖垂着两串长长的耳坠，颈项上围着一圈用彩珠银牌 联缀而成的项串。身材苗条，神态沉静，给人的印象是端庄而美丽 的。

————赵燕翼《桑金兰谱》

这打扮真是绝了，艺术的手腕神化了天生的材料，好! 乌黑的 惺松的是她的发，红的是一边鬓角上的插花，蜜色是她的灵巧的挂 肩，朱古律是姑娘肌肤的鲜艳，得儿朗打打，得儿铃丁丁。…… 还编了一点小小的却也不可少的点缀，她一只手腕上还带着 一小支金环哪。

————徐志摩《浓得化不开》

她大概叫琅琅，穿一件红地白点小罩衣，凸额头，塌鼻梁，一头 柔软的卷发，总是不声不响，像个静默的小哲学家似的。

————母国政《傍晚，我们离别的时刻》

评析：先用白描手法，勾勒出女孩的轮廓;再用比喻手法，写出 人物文静的精神气质。

两个女儿长得跟她娘像一个模子里托出来的，眼睛长得尤其 像，白眼珠鸭蛋青，黑眼珠棋子黑，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像星星。 浑身上下，头是头，脚是脚。头发滑溜溜的，衣服格挣挣的。

————汪曾祺《受戒》

太阳晒得墨黑的清瘦的脸上，有一对稍稍洼进去的大大的双 眼皮眼睛;眉毛细而斜;黑里带黄的头发用花布条子扎两条短辫 子;衣服都很旧;右裤脚上的一个破洞别一口别针;春夏秋三季都 打赤脚，只有上山抓柴禾的时节，怕刺破脚板，才穿双鞋子，但一下 山就脱了。

————周立波《腊妹子》

评析：从面色及衣着上，能看出这是一位家庭穷苦、热爱劳动、 性格倔强的农村姑娘。

乌黑粗大的辫子耷拉在她的肩上，辫梢微微卷起。粉红色的纱 巾托着她粉红丰满的脸颊，身上的连衣裙也是粉红色的。站在远处 看，她是天边的一抹彩霞，是田野里的一株丽花。

————维录《黄昏》

评析：“粉红”的颜色，渲染了人物的青春和朝气。

她长得真漂亮，那样年轻，那样素朴，而又光艳动人。她身上一 件剪裁得体的小棉袄，罩一件浅灰色蓝格子外衣，身材修长，脸色 白皙，留着一头蓬松的短发，气度优雅、娴静，双眼回盼流波，像是 俏丽的江南女子;嘴角挂着一丝倔犟的波纹，又带北国女儿特有的 神韵。

————理由《痴情》

帘子里面出来一个姑娘，约有十六七岁，长长鸭蛋脸儿，梳了 一个抓髻，戴了一副银耳环，穿了一件蓝布外褂儿，一条蓝布裤子， 都是黑布镶滚的。虽是粗布衣裳，倒十分洁净。

————清·刘鹗《老残游记》

她生得的确漂亮，具有一种生气勃勃的野兽般的粗鲁的美;她 那极其和谐而又潇洒自如的行动也十分讨人欢喜;但是额头生得 低了一些，窄了一些，那精制的鼻子的线条，有点显得刻薄甚至几 乎是残酷的。

————[英]伏尼契《牛虻》

评析：通过评论，使人物的容貌特征更加突出。

一个容貌清新如水中白花的年轻姑娘在窗口显现出来，头上 披着一条打摺的纱头巾，使她显得非常纯洁。她的脖子和双肩，虽 然裹在棕色的织物里，但由于睡眠中的翻动，一部分皮肤仍然透露 出来。天真质朴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自然的表情，双眼宁静安详，正 是天才画师拉斐尔早就在其杰作中传诸不朽的眼睛，同时也具有 典型的处女的优雅和娴静。从睡眠中苏醒过来的面颊，洋溢着青春 和生命，正和古旧而粗陋的、有着黑色栏杆的窗户构成鲜明的对 照。像日间的花朵在清晨还未舒展因夜寒而卷缩的花瓣那样，年轻 姑娘还没有十分睡醒，她的蓝眼睛起先漫无目的地眺望邻近的屋 顶和天空，然后按照习惯低下头来眺望阴暗的街道。

————[法]巴尔扎克《猫打球商店》

那个寡妇生得像是一所房子，她的胸脯鼓起来，好比一个门 廊。她的红彤彤的脸用一块绿色的头巾包严，方方整整，类似一扇 天窗，而窗玻璃正好映着阳光。

————[前苏联]高尔基《人间》

女儿小名慧娘，年方一十五岁，……那慧娘生得姿容艳丽，意 志妖娆，非常标致，怎见得?但见：

蛾眉带秀，凤眼含情，腰如弱柳迎风，面似娇花拂水。体态轻 盈，汉家飞燕同称;性格风流，吴国西施并美。蕊宫仙子谪人间，月 殿嫦娥临下界。

————抱瓮老人辑《今古奇观·乔太守乱点鸳鸯谱》

评析：讲究平仄声韵，对仗工整，且多用典故，求神似而不求形 似。

这个人打扮与姑娘们不同，彩袖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带 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缨络 圈，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 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掉梢眉，身 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清·曹雪芹《红楼梦》

评析：先写概括印象，再写服饰，后写容貌体态。句式整齐，对 偶工整。

公子近前放下齐眉短棒，看那女子，果然生得标致!

眉扫春山，眸横秋水。含愁含恨，犹如西子捧心;欲泣欲啼，宛 似杨妃剪发。琵琶声不响，是个未出塞的明妃;胡笳调若成，分明强 和番的蔡女。天生一种风流态，便是丹春画不真!

……原来那女子也姓赵，小字京娘，……年方一十七岁。

————明·冯梦龙《警世通言·赵太祖千里送京娘》

公子重新留神一看，原来是一个绝色的年轻女子。只见她生得 两条春山含翠的柳叶眉，一双秋水无尘的杏子眼，鼻如悬胆，唇似 丹朱，莲脸生波，桃腮带靥，耳边旁带着两个硬红坠子，越显得红白 分明。正是不笑不说话，一笑两酒窝儿，说什么出水洛神，还疑作散 花天女;只是她那艳如桃李之中，却又凛如霜雪，对了光儿，好一似 照着了那秦宫宝镜一般，晃得人胆气生寒，眼光不定。公子连忙退 了两步，扭转身来，要进房去，不觉得又回头一看，见她头上罩着一 幅元青皱纱包头，两个角儿搭在耳边，两个角儿一直的盖在脑后燕 尾儿上。身穿一件搭脚面长的佛青粗布衫儿，一封书儿的袖子不 卷，盖着两只手;脚下穿一双二蓝尖头绣碎花的弓鞋，那大小只好 二寸有零，不及三寸。

————文康《侠女奇缘》

安娜并不是穿的淡紫色，……而是穿着黑色的，敞胸的天鹅绒 长袍，她那看去好像老象牙雕成的咽喉和肩膊，和那长着细嫩的小 手的圆圆的臂膀全露在外面。长袍上镶满威尼斯的花边。在她头 上，在她那乌黑的头发——全是她自己的，没有掺一点假——中 间，有一个小小的三色紫罗兰花环，在白色花边之间的黑缎带上也 有着同样的花。她的结发的格式并不惹人注目。引人注目的，只是 常散在她颈上的鬓边的她那小小的执拗的发卷，那增添了她的妩 媚。在她那美好的，结实的颈子上围着一串珍珠。

————[俄]列夫·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

秋秋多漂亮呵!瞧她那黑亮的头发，瞧她那头发上的柔美的波 纹，瞧她那可体的轻纱连衣裙，瞧她那黄金的胸针，高跟鞋使她的 身量更显颀长苗条了。然而这一切的美似乎都只是为了衬托她那 俏丽的面庞，水泉映月般的眼睛，和她那天生动人的眉线!

————孟伟哉《夫妇》

她的面色，好像是太阳晒不黑的鸡蛋那样，光滑而且整洁，她 的眼睛很亮，亮得像没有微尘的海水，亮得宁静，永远不斜视似的。 她穿着一条深蓝色的布裤，一件天青秋布上衣，肩上搭了一条咖啡 色的呢质大围巾，还穿上虾肉色的袜子和宝蓝布鞋，看起来恬静又 安详。

————陈残云《深圳河畔》

评析：通过写眼睛的光泽，表现人物恬静安详。

这是位十分秀丽的江南姑娘：二十三四岁模样，中等个儿，苗 条但并不瘦削;长圆型丰腴白皙的脸蛋上长着一对乌亮乌亮的大 眼睛，晶莹透澈得宛如两潭秋水;她的睫毛长长密密，柔软地覆盖 在眼睑上，不时随着眼睑的启合微微眨动，使人感到一种纯女性的 脉脉含情的娇美。

————卢群 李牧《心曲》

评析：通过眼睛和睫毛的描写，来表现人物的娇美、含情。

青春的年龄把她蕴藏着的美表现出来，像花一般，当苞儿半放 花瓣微展时，自有一种可爱的姿态和色泽，叫人家看着神往。她的 美可以说在乎匀称;面部的器官，躯干和手臂，好像天生配就是这 么一副;分开来看也没有什么，合拢来看就觉得彼此相呼应，相帮 衬;要是其中任何一件另换个样式，就要差得多了。

————叶圣陶《倪焕之》

评析：用花苞微展比喻青春蕴藏着的美，给读者以充满生命活 力之感。

苏冠兰透过嵌花格的窗玻璃，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位装束华 贵、器宇不凡的女客人。她穿淡咖啡色裙装，敞领中衬着乳白色印 度绸纱巾，别着一枚硕大的红宝石胸针，披着深紫色镶黑格呢绒斗 蓬，身材修长，仪表端庄。她那璧玉般皎洁的面庞上，嵌着一对引人 注目的丹凤眼，乌黑发亮的长长的卷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隆起的高 髻，显得别有风韵。然而，她的整个面庞却显得淡漠、冷峻，毫无表 情。

————张扬《第二次握手》

女的是小个子，双眼皮，大眼睛，穿戴一尘不染，动作麻利，只 是脸孔板得严实，好像是采用了最新技术进行过无缝焊接似的。

————王蒙《悠悠寸草心》

她三十出头年纪，四方脸，尖下颏，圆圆的小眼珠，薄薄的嘴 唇;细高、精瘦，穿的虽是旧衣裤，却剪裁得合体，洗补得整洁，浑身 上下，透着精明、泼辣。

————浩然《彩霞》

在右墙边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妇女。她细 长身材，长脸，短发;一对看来并无锋芒的眼睛，两梢已刻上了好几 道鱼尾纹。她上穿一件旧工农蓝大襟罩衫，下穿一条黑布裤，脚穿 一双布鞋。一眼看去，这是个极其平常的妇女，她走到哪儿，都不会 引起人们的注意。

————唐克新《阳光雨露》

兼做店老板和小伙计的，只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粗女人，衣衫已 经补了好些不配色的疤，但喂孩子奶的时候，仍旧无须乎解开衣 纽。只从胸襟的破裂处抓出奶头来就可以了。她有一双大的足，走 在屋里时，便发出男子那样重的足声。

————艾芜《江底之声》

她穿着苹果绿的凡立丁旗袍，上身还穿了一件短短的背心，也 是苹果绿的凡立丁做的，但和旗袍不同的是镶了一道粉绿色的边; 脚上穿的是绣着一对红凤凰的白缎子浅口软底鞋。她低着头慢慢 地一步步向里面走来，头发给烫得有点发黄，波浪式的头发左边夹 了一个翡翠色的蝴蝶式的夹子。她浑身上下显得极其柔和，头虽然 低着，可是冯永祥从侧面看去，也十分秀丽。

————周而复《上海的早晨》

在朦胧的月光下，但见老人白花花的头发，青铜色的脸庞，龙 钟疲倦的身态，一切都显得苍老消瘦了。她神态很焦急，坐卧不宁， 眼睛盯着晒台下面，像是准备迎接一场既幸福又痛苦的大事。

————李英儒《野火春风斗古城》

评析：动静结合，以容貌描写衬托神态描写。

这个老太太骨瘦如柴，皮肤苍白，颧骨突出，两眼下陷，的确像 是没有生命的样子。

————叶君健《在草原上》

她那苍黄的满是皱纹的面孔，额头上、脸颊上、深深的纹理，就 像纵横交错的蜘蛛网一样。

————李惠薪《仇人》

这个是可怕的大汉，脸皮很粗糙，与桔皮相仿，鼻头和鼻的四 围红得像转了色的蜡烛，眼珠很大，瞳子的光正射着自己呢;右肩 膀上那只手也大得厉害，右肩膀给他抓住了，仿佛捆上了几十道麻 绳，紧张得难受。

————叶绍钧《花园之外》

贾母这边说声“请”，刘老老便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老刘，老 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说完，却鼓着腮帮子，两眼 直视，一声不语。众人先还发怔，后来一想，上上下下都一齐哈哈大 笑起来。湘云撑不住，一口茶都喷出来。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 只叫“嗳哟!”宝玉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的搂着叫“心肝”，王夫人 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却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撑不住，口里的茶 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的茶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坐位，拉 着他奶母，叫“揉揉肠子”。地下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 着笑去了，也有忍着笑上来替他姐妹换衣裳的。独有凤姐鸳鸯二人 掌着，还只管让刘姥姥。

————清·曹雪芹《红楼梦》

评析：作者从各个人物的性格和身份出发，写出了他们各自不 同的笑的神态：湘云豪爽，黛玉娇弱，宝玉娇贵，王夫人矜持，薛姨 妈持重，探春精明强干，惜春娇嫩。

在大旗前边，立着一匹特别高大的、剪短了鬓毛和尾巴的骏 马，浑身深灰，带着白色花斑，毛多卷曲，很像龙鳞，所以名叫乌龙 驹。……如今骑在它身上的是一位三十一二岁的战士，高个儿，宽 肩膀，颧骨隆起，天庭饱满，高鼻梁，深眼窝，浓眉毛，一双炯炯有神 的、正在向前边凝视和深思的大眼睛。这种眼睛常常给人一种坚 毅、沉着，而又富于智慧的感觉。

他戴着一顶北方农民们常戴的白色尖顶旧毡帽，帽尖折了下 来。因为阴历十月的高原之夜已经很冷，所以他在铁甲外罩着一件 半旧的青布面羊皮长袍。为着在随时会碰到的战斗中脱掉方便，长 袍上所有的扣子都松开着，却用一条战带拦腰束紧。他的背上斜背 着一张弓，腰里挂着一柄宝剑和一个朱漆描金的牛皮箭囊，里边插 着十来支雕翎利箭。在今天人们的眼睛里，这个箭囊的颜色只能引 起一种美的想象，不知道它含着坚决反叛朝庭的政治意义。

————姚雪垠《李自城》

评析：李自成这幅肖像是在动态中描绘的：他骑在乌龙驹上， 长袍敞开，战带紧束，腰挎利箭，背挽强弓，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凝 视前方，使人处处感到这是一位即将面临一场激烈战斗的指挥员。

他站在一间新建的空旷的大厅里，手中拿着一支画笔，用沉思 的、严厉的、挑剔的目光，向那幅尚未完成的作品端详。他的衣衫不 整，胸襟上沾满了斑驳陆离的颜色。他的头发很长，很浓密，如一股 黑色的激流向上抛溅，又像瀑布似地悬垂于半空，映衬着一张岩石 般的面孔，峻峭的棱角，毫不妥协的神情，仿佛一尊粗犷的石像。

————理由《痴情》

借着火光，我才看清了这个支部书记，原来是这样年青，而且 漂亮——黑黑的眉毛，宽阔的嘴巴，鼻梁和额头都很高，以致使他 那两只漆黑的眼睛只在眼窝深处像点漆一样发光。身材中等，肩膀 很宽，在肩膀上，从衣领里露出一只带缨络的长长的笛子。

————方纪《笛声和歌声》

评析：作者注意线条和眼睛光泽的描绘，表现了人物的精明、 强干。

这时剑平才十六岁，长得个子高，肩膀阔，两臂特别长，几乎快 到膝头;方方的脸，吊梢的眉毛和眼睛，有点像关羽的卧蚕眉、丹凤 眼;海边好风日，把他晒得又红又黑，浑身那个矫健劲儿，叫人一看 就晓得这是一个新出猛儿的小伙子。

————高云览《小城春秋》

他那庞大的身躯，浑身那些小马一般的肉腱子，那太大了一点 儿的脑袋，那长得过分了的大手和大脚，全觉着不知道不知道有多 么别扭。他的威严的鼻子对着地堂，他的漆黑的眼睛算是藏起来 了，但是他那浅浅的、圆圆的笑涡儿，这时候红得就像真正的苹果 一样，却暴露在脸颊外面。他现在是淡漠、迟钝、怯懦、无能、愚昧和 呆傻的，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是出奇的漂亮和俊俏。

————欧阳山《苦斗》

评析：这一个铁匠出身的青年，作者在描写时突出了他的粗 犷、憨厚和健美。

正在这时，从后院走进一个彪形大汉。只见他，年纪二十七八， 身材魁梧，眉目粗犷，雄赳赳气势威武，英凛凛仪表堂堂;内着白 衫，外披黑绸子夹袄，十字双佩两把匣子，腰间横插一柄短剑，装扮 得全像个传说中的绿林好汉。

————曲波《桥隆飙》

评析：作者采用了评书描写肖像的手法，句式整齐，带有传奇 色彩。

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走到客厅门口，容光焕发，脸胖得像一个圆 球，下巴的肉往下垂着，使人担心这肉随时可以掉下来。看上去年 纪不过四十左右，实际上他已是靠五十的人了。头上没有一根白 发，修理得很整齐，油光发亮，镜子似的，苍蝇飞上去也要滑下来 的。

————周而复《上海的早晨》

“嗯——”我静静地观察着他的脸——他的鼻子和普通女人的 鼻子很相像，一点也不倔强和倨傲的贴到脸上。在这张脸上你寻不 出一块不驯顺的骨头来;下巴同别的胖子一样有着下垂多余的肉! 完全是棕色，鼻根的部份稀疏有几颗不必要的天花瘢，眉毛少到要 不存在了……。

————肖军《货船》

这个新号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细瘦的身子，伛偻腰，螳螂腿，鸭 掌脚。那溜长的身段，上面挑着的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就如同在一 根竹竿上面，结了横七竖八的一张蜘蛛网;那两只黑黑的眼镜圈， 简直像卧在蜘蛛网上的两个大圆蜘蛛。

————丛维熙《第七个是哑巴》

撑船的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头子，船是一只尖尖的小船，老 头子只穿一条蓝色的破旧短裤，站在船尾巴上，手里拿着一根竹 篙。

老头子浑身没有多少肉，干瘦得像老了的鱼鹰。可是那晒得干 黑的脸，短短的花白胡子却特别精神，那一对深陷的眼睛却特别明 亮。很少见到这样尖利明亮的眼睛，除非是在白洋淀上。

————孙犁《芦花荡》

评析：作者结合人物和人物活动的环境，就地取材——以鱼鹰 相比，使人物更加个性化。

他近五十岁年纪，大裤裆、白裤腰的老式棉裤，粘满泥点和油 渍的中式棉袄。没留头发，突出的前额和脑勺显得更加突出，像前 后放着的搅瓜，脖颈也显得细了些。眼睛凹陷下去，厚嘴唇突出来， 很像我们常见的“非洲朋友”那种脸型。

————金河《杏花山下的孩子》

评析：作者从描写衣着入手，突出有特点的头型，鲜明地勾勒 出一个北方农民的朴实的外貌。

就在这深沉寂静的空间里，老水牛爷爷的影子，出现在我的面 前了：一副古铜色的脸孔上，镶着一双亮光闪闪的眼睛，尖尖的下 巴上，飘拂着一部苍白的络腮大胡须。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说 起话来，声音像洪钟一样的响亮，走起路来，地皮都踏得一忽闪地。

————峻青《老水牛爷爷》

他把全部心智和理性统通奉献给这道难题的解题上了，他为 此而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他的两眼深深凹陷了。他的面颊带上了 肺结核的红晕。喉头炎严重，他咳嗽不停。腹胀、腹痛，难以忍受。 有时已人事不知了，却还记挂着数字和符号。他跋涉在数学的崎岖 山路，吃力地迈动步伐。在抽象思维的高原，他向陡峭的岩升登， 降下又升登! 善意的误会飞入了他的眼帘。无知的嘲讽钻进了他 的耳道。他不屑一顾;他未予理睬。他没有时间来分辩;他宁可含 垢忍辱，餐霜饮露，走上去一步就是一步!

————徐迟《哥德巴赫猜想》

雕刻家到山中，采了一块大石，就动手工作。他心里有完成的 模型，在望到那块大石，什么地方要留着，什么地方要凿去，都清楚 明白。铁凿一下一下地凿，刀子一刀一刀地刻，大的石块，小的石 块，纷纷离开，掉在地上。像神仙显现一样，起初模糊，后来明晰，这 位英雄的像，终于站在雕刻家面前了。一丝也不多，一毫也不少，正 同雕刻家心里想定的模型一样。

————叶绍钧《古代英雄的石像》

要论起她的长相，真令人发呕，脸长的有些过份，宽大与长度 可大不相称，活像一穗苞米大头朝下安在脖子上。她为了掩饰这伤 心的缺陷，把前额上那绺头发梳成了很长的头帘，一直盖到眉毛， 就这样也丝毫挽救不了她的难看。还有那满脸雀斑，配在她那干黄 的脸皮上，真是黄黑分明。为了这个她就大量地抹粉，有时竟抹得 眼皮一眨巴，就向下掉渣渣。牙被大烟熏的焦黄，她索性让它大黄 一黄，于是全包上金，张嘴一笑，晶明瓦亮。

————曲波《林海雪原》

评析：这是土匪“胡蝶迷”的肖像。作者通过容貌描绘，揭示了 人物内心的丑恶。

……刚才那个躺着的女人已经站在门外的走廊上，一身雪白 洋布衫，裁剪得又紧又窄，裤脚筒底下露出一对穿白鞋的脚，脸上 抹了一层薄薄的粉，手腕上带了好几副银钏，黑油油的头发贴在脑 盖上，剃得弯弯的两条眉也描黑了，瘦骨伶仃的，像个吊死鬼似的 叉开两只腿站在那里。

————丁玲《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韩老六的大老婆子应声走出来。这是一个中间粗、两头尖的枣 核样的胖女人，穿一件青绸子大褂，衔一根青玉烟嘴的长烟袋。

————周立波《暴风骤雨》

评析：以“枣核”来比喻形体，简洁明了地勾勒出了人物的丑陋 和愚蠢。

杏莉听到一阵脚步声，扭回头一看，把她惊怔住了。灯光下，只 见那个人细长的个子，穿着灰色长袍，纹褶分明的香色礼帽，压在 狭长的秃头上，脸皮雪白，以致脖子上的血脉清清楚楚地现出来， 像根根的青绳子。

————冯德英《苦菜花》

评析：衣冠楚楚，却掩盖不了其汉奸特务的恶毒奸佞的嘴脸。

那时，邢延田五十八岁。他那倭瓜脸说不上是胖还是肿，叫人 乍眼一看，两个肿眼泡子搭拉着，总像睡觉刚醒。他满脸横肉，硬装 得温文尔雅……

————肖玉《大风口》

冠先生已经五十多岁，和祁天佑的年纪仿上仿下，可是看起来 还像三十多岁的人，而且比三十多岁的人还漂亮。冠先生每天必定 刮脸，十天准理一次发，白头发有一根拔一根。他的衣服，无论是中 服还是西服，都尽可能的用最好的料子;即使料子不顶好，也要做 得最时样最合适。小个子，小长脸，小手小脚，浑身上下无一处不 小，而都长得匀称。匀称的五官四肢，加上美妙的身段，和最款式的 服装，他颇像一个华丽光华的玻璃珠儿。

————老舍《四世同堂》

评析：用词曲折含蓄，讽刺之意寓于其中。

教授从小圆桌下拉出一只小凳，将右脚搭上去，开始解皮鞋 带。这时，从椭圆形小镜中正好映出他清癯的面孔、白皙而细腻的 皮肤，两道浓密的、白花花的剑眉，高高隆起的长鼻梁，经常紧闭着 的薄嘴唇上蓄着修剪得很得体的，雪白的小胡须，宽阔而突出的额 头上有几道浅细的皱纹，两鬓铺着如霜的短发。如果说苏冠兰教授 的面貌与半年前出国时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白皙而细腻的皮肤经 常显得很红润。

————张扬《第二次握手》

我仔细打量着我面前这个老医生的脸。他前额很宽(使人想起 列宁的前额)，额头上清晰地刻着三条深深的皱纹，皱纹里似乎藏 着严峻的经历和饱经沧桑的折磨。他喜欢皱眉，当我目光射向他的 时刻，他那双灰白间杂的眉毛正皱在一起，目光在我的脸上滚来滚 去。虽然，他嘴角浮现着一丝微笑，但那满头银发，那如火的目光， 仍然使人想起法庭上的法官。

————从维熙《献给医生的玫瑰花》

玄德看其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 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叩其姓名。其人曰：“吾姓关， 名羽，字长生，后改云长，……”

————明·罗贯中《三国演义》

玄德回视其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 如奔马。玄德见他形貌异常，问其姓名。其人曰：“某姓张，名飞，字 翼德。……”

————明·罗贯中《三国演义》

玄德见孔明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 有神仙之概。

————明·罗贯中《三国演义》

看那人生得如何?但见：

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眼赤 丝乱系。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天蓬恶煞下云梯。李逵真 勇悍，人号铁牛儿。

————明·施耐庵《水浒传》

李逵看那人时，六尺五六身材，三十二三年纪，三柳掩口黑髯; 头上裹顶青纱万字巾，掩映着穿心红一点髯儿;上穿一领白布衫， 腰系一条绢搭膊;下面青白枭脚多耳麻鞋;手里提条行秤。……有 认得的说道：“这个好汉便是本处卖鱼主人，唤做张顺。”

————明·施耐庵《水浒传》

但见帅旗飘荡，一将当先：头戴烂银盔，身披银叶甲，内衬白罗 袍，坐下白龙马，手执沥泉枪，隆长白脸，三绺微须，膀阔腰圆，十分 威武。马前站的是张保，手执浑铁棍;马后跟的是王横，拿着熟铜 棍。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明·钱彩等《说岳全传》

观看那金弹子怎生模样。但见：

镔铁盔，乌云荡漾;驼皮甲，砌就龙鳞。相貌希奇，如同黑狮子 摇头;身材雄壮，浑似狠狻猊摆尾。双锤舞动，错认李元霸重生;匹 马咆哮，却象黑麒麟出现。真个是：番邦产就“丧门煞”，中国初来 “白虎神”。

————明·钱彩等《说岳全传》

话中单表一人，姓蒋名德，小字兴哥，……这孩子虽则年小，生 得：

眉清目秀，齿白唇红。行步端庄，言辞敏捷。聪明赛过读书家， 伶俐不输长大汉。人人唤做粉孩儿，个个羡他无价宝。

————明·冯梦龙《古今小说》

从后台帘子里面，出来一个男人，穿了一件蓝布长衫，长长的 脸儿，一脸疙瘩，仿佛风干福桔皮似的，甚为丑陋。

————清·刘鹗《老残游记》

正说着，外边走进一个人来，两只红眼边，一副铁锅脸，几根黄 胡子，歪戴着瓦愣帽，身上青布衣服就如油篓一般;手里拿着一根 赶驴的鞭子，……这人姓夏，乃薛家集上旧年新参的总甲。

————清·吴敬梓《儒林外史》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环进来报道：“宝玉来了。” 黛玉心想：“这个宝玉不知是怎样个惫懒人呢。……”及至进来一 看，却是位青年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戏 珠金抹额，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 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子朝靴;面若 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 波，虽怒时而似笑，即瞋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缨络，又有一根五色丝 绦，系着一块美玉。

————清·曹雪芹《红楼梦》

姐姐七岁，是一年级生，穿着白衬衫和蓝色的学生裤，胖敦敦 的像个小冬瓜，又像个胖鼓鼓的花生米，她的名字就叫小胖。她跑 起来很吃力，脸蛋累得通红，微微突出的前额渗出细小的汗珠。

————果向真《小胖和小松》

大家都默无一言地注视陈伊玲：嫩绿色的绒线上衣，咖啡色的 西裤，宛如春天早晨一株亭亭玉立的小树。众目注视之下，这个本 来笑容自若的姑娘也不禁微微困惑了。

————何为《第二次考试》

当那父母走来走去的时候，柏雷阿拉德先生的公子亚尔芬斯 却像一尊“泰默”一样毫不动弹。这是一个二十六岁的高大青年，相 貌漂亮而又端正，但是缺乏表情。他的身材和他那运动家似的形 态，证明当地人送给他的网球健将的名声可以当之无愧。这天晚上 他完全按照《时装杂志》最近一期的插图打扮得漂漂亮亮。可是我 觉得他受着衣服的拘束;套在天鹅绒的领子里，他僵硬得像一根木 桩，并且只能拿整个身躯来转动。他那双被太阳晒焦了的大手，以 及他那短短的指甲，和他的衣服成了奇妙的对照。这是一双从摩登 少年的袖管里伸出来的种田人的手。

————梅里美《伊尔的美神》

评析：这是一幅浪荡子的肖像。作者生动地刻画了人物的麻木 和呆板。

关于那四面体的鼻子，那马蹄形的嘴，那猪鬃似的赤红色的眉 毛下面的小小的左眼，那完全被一个大瘤遮没了的右眼，那像城垛 样参差不齐的牙齿，那坚硬的嘴唇——一颗牙齿如象牙一样地从 唇上突伸出来——那弯曲的下巴，尤其是那布满全脸的轻蔑、惊 奇，和悲哀的混合表情。假若你们能够，请想象那整个情形吧。

————[法]维克多·雨果《巴黎圣母院》

魏涅尔身材短小，又瘦又弱，像一个儿童;他的一条腿比另外 那条短些，如同拜伦那样;跟身体比较，他脑袋显得庞大;他头发剪 得很短，从而显露出来的他的头盖骨的凹凸不平会以许多矛盾倾 向的奇特结合使骨相学家吃惊。他的小小的黑眼睛永远都不安宁， 极力想看透你的思想。他穿戴得既整洁又别致：他的瘦削多筋的小 手戴着淡黄色的手套显得很好看。他的外套、领带和背心老是黑色 的。

————[俄]莱蒙托夫《当代英雄》

莫杰斯特·阿历克塞伊奇瞧一下车室，……他是一个中等身材 的官吏，相当结实，挺胖，保养得很好，留着长长的络腮胡子，嘴唇上下 却没留胡子。他那剃得光光、轮廓鲜明的圆下巴看上去像是脚后跟。他 脸上最有特点的一点是没有唇髭，只有光秃秃的、新近剃光的一块肉， 那块肉渐渐过渡到像果冻一样颤抖的肥脸蛋上去。他风度尊严，动作 从容，态度温和。

————[俄]契诃夫《挂在脖子上的安娜》

这个人又高又胖，宽大的脸庞刮得光光的，额头轩朗，鼻子又 高又直，两个鼻孔似乎很能顺随人意，不分彼此闻玫瑰的芳香或牛 马粪的臭味;他面颊和下巴很丰腴，样子好看，他的脑袋向后仰着， 挺起肥胖的胸脯，——整个姿态是演员、军官、教士和田园贵族的 混合物。

————[法]罗曼·罗兰《欣悦的灵魂》

评析：作者突出写鼻子，写鼻子突出写鼻孔，写鼻孔正是为了 突出人物的嗅觉灵敏，善于顺随人意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