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江楼夕望招客》

白居易

海天东望夕茫茫，山势川形阔复长。

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风吹古木晴天雨，月照平沙夏夜霜。

能就江楼消暑否？比君茅舍校清凉。

白居易于长庆二年(822)七月出任杭州刺史。诗人晚年的兼济之志并未完全消失，仍在力所能及而又不触怒权贵们的情况下为当地人民做了不少好事，对人民的疾苦仍是关心的。在杭州任刺史的三年中，他筑堤浚井，惠及州民，政绩斐然。公务之余，他时常游览湖光山色。杭州襟江带湖，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气候宜人;世称“人间天堂”。这首描写杭州夏夜美丽景色的律诗是他留下的同类诗作中较有代表性的一篇。此诗作于长庆三年。

江楼，亦称望江楼，位于杭州城东。夏日黄昏时分，诗人登楼远眺，逸兴勃发。首联诗人从大处着笔，写水色山形，气势磅礴，意境开阔。首句点出“望”的立足点，只有在这临江的楼上，才能纵览全局，领略杭州湖光山色，同时也才能写出诗人那心旷神怡的感受和高远澄净的心境。颔联描绘杭州奇丽多姿的夜景。天色渐晚，城四周亮起了万家灯火，灯火隐约闪烁，明灭可见;一道银河倒映水中，星光闪耀，如龙似虬，金波浮动，时明时暗，一幅多么诱人的晚江图。在这里，诗人构筑出奇妙的意境，如梦如幻，扑朔迷离，让人产生羽化登仙之感。三联将诗的奇妙意境更推进了一层。夜深了，微风吹来，树影摇动，发出瑟瑟的声响，令人想到喜雨突至，皎洁的月光照在江边平沙上(吴人泛称水边、水中可为田者曰“沙”)，灿如霜降，又让人产生夏去秋来之感。这时夜风吹走了白天的暑气，送来清凉。杭州那种消暑纳凉的宜人之处被再现出来了。诗人通过视觉、听觉，从声、光两个方面写所见、所闻、所感，生动逼真，情韵盎然。这两句出语不凡，向为历代行家所称颂。苏东坡评价说这是白居易晚年极高妙的佳句。诗的最后两句“能就江楼消暑否?比君茅舍校清凉”，运用设问点明情境，为全诗的小结。不但衬托出江楼夜景的美丽动人，而且更增添了诗的生活情趣，表现了诗人眷恋杭州的真挚感情和宽博的胸怀。

这首诗，从结构上看，前六句描摹自然景物，运笔洒脱，力求形神皆肖。“灯火”、“星河”、“月照”是实写，从光的角度写人之所见。“风吹古木”也是实写，但从声的角度写人之所闻，层次分明，又错落有致，显示出诗人的艺术匠心和功底。结尾笔锋一转，由景及情，使全诗之旨十分显豁。全诗语言平实而蕴含深厚，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