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天涯》

李商隐

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

莺啼如有泪，为湿最高花。

诗以“天涯”为题，天涯乃藐藐、悠悠之地，在诗中常与羁旅、游魂、别梦相连，抒惆怅、伤悲之情。首句“春日在天涯”以简炼之笔写出风和日丽、繁华似锦的“春日”，又以叹息之笔将这“春日”落在藐藐“天涯”之中，那天涯有萋萋芳草，有羁旅的客子，因此，此句令人有“迤逦天涯海角，魂梦亦凄凉”的无限惆怅之情，亦有“天涯海角，两行别泪”的无限伤感之意。首句已使人无限幽怨，而“天涯日又斜”更递进一层，使藐藐天涯之地又抹上一层日暮斜阳黯淡的余辉，这岂不更令人感伤了。此句“天涯”与上句“天涯”是顶真格，在蝉连反复中加重了缠绵的情感与低回的语气。而且两字虽同，而词意却不尽相同，首句“天涯”是泛指，次句“天涯”是具体指出所在，是指晚年长期滞留的梓州。“日又斜”写瑰丽春景笼罩一层凄黯的色彩，似锦繁花将淹没在苍茫之中。日复一日，绍光易逝，春光不再，与落魄失意的诗人的一生何其相似! “又”字下得好，不仅写出日日斜晖，更表达了诗人春光不再、寥落惆怅的情怀。

“莺啼如有泪”在转句中以景抒情。“莺啼”是春天昂扬之象征，诗中却以疑问语道出“有泪”二字，则是将人之哀怨转至黄莺身上，将“啼”的“鸣”意，转鸟“啼哭”之意，此为移情入景。结句，是诗人与黄莺对语，拜托它。最高花，暮春高枝之残花。姚培谦曰： “最高花，花之绝顶枝也，花开至此尽矣。” “为湿”二字，不言自己悲伤，而请黄莺代为洒泪寄恨。此乃委婉之笔。正如杨守智所说：是“意极悲，语极艳”的寄情之作。但所指为何?清屈复所言“不必有所指，不必无所指，言外只觉有一种深情”，极好，联系李商隐生平遭遇，不难体会其寄托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