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日华

身似苍波一点鸿，飘萧云影任西东^①。

江南洞壑幽寻遍，松叶藤枝只此中。

【注释】

①飘萧：飘动貌。杜甫《义鹘行》：“飘萧觉素发，凛欲冲儒冠”。元鸲书异》诗：“飘萧北风起，皓雪纷满庭。”

【评说】

本诗选自李日华《竹懒画媵》。

晚明之际，江南禅风盛行，画界竞藉禅意以鸣高。李日华这幅画、这首诗是身居异乡禅寺——虎丘禅舍时所作，似乎是受到释氏的薰陶，因而充满了浓郁的禅意。

李日华性喜山水，行迹遍江南，以期待造化之灵。这种生活潇洒自在、无为风流，寄情山水，傲啸林泉，摆脱尘世的羁绊，倒也如神仙一般。登临虎丘古刹，极目远望，只见天高气爽，而远处伸延的连绵群山越来越远，越远越小，山色也越远越淡;湛蓝的天空也越远越低，渐渐地一直望到天之尽头，水天终于融合为一。诗人以“苍波”来描绘出水天相连，空旷迷远的意境。此刻画家早已神游太虚，与自然造化心契神合，幻化成孤鸿。在这迂阔高远、广袤无垠的空间，只见一个黑点在上下飘动翻飞，行踪不定，随意浪迹，一切尽任自然，任其东西南北，来去无迹。那便是飞鸿，在远山苍波的映衬下，一切尽显静谧岑寂，顿入佛老境界，无意无为，随任自然。

如此精神境界，画家是否得天地之灵秀呢?诗作的后半首则给我们以明确的答案。画家神游江南，遍及各地的洞壑幽谷。就在眼前这“松枝藤叶”间灵光一闪，画家忽有感悟，妙处难以言表，因为其妙不在实得，而在意会。真乃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陶渊明《饮酒》诗)这正是中国艺术精神的核心，注重心性的体悟，使人有恍惚不解之处，而又使人顿悟其间，具有不尽的回味余地。至此，诗作戛然收笔，令人兴起不尽之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