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遣悲怀》
谢公最小偏怜女, 自嫁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元稹(779—831),字微之,河南府(今河南洛阳)人,早年家境很穷,贞元年间进士。初授校书郎,后任监察御史,因与宦官及守旧官僚进行抗争,遭到贬谪。元稹后期热衷仕进,借重宦官援引,官至宰相,妒忌贤能,为时论所不满。唐文宗时官武昌节度使,死于任所。元稹与白居易齐名,时称“元白”,他们之间友谊极深,在诗文上也互相引为知己,曾共同提倡“新乐府”,主张诗歌应反映民间疾苦和为现实服务。元诗反映了许多社会问题,诗中情绪强烈。他的抒情诗,感情深沉自然,细腻动人。
元和四年诗人的原配夫人韦氏死去,卒年二十七岁。元稹和韦氏的感情很好,特别是元稹早年家境贫寒,韦氏与他同甘共苦,不仅毫无怨意,还能给他以许多体贴和扶助,这使元稹铭记于心,没齿不忘。在韦氏死去几年之后,元稹怀念起她来,写有悼亡诗三首,题名《遣悲怀》,这里所选的是诗的第一首。诗人赞扬韦氏是一个聪敏超群的名门女儿,而自己虽然道德高尚,但家境却很困窘,因此使她遭受很多困难。诗中集中描写了衣、酒、食、柴四件事:她看我衣衫破烂,曾经翻遍草箱去寻找可以为我毁改的旧衣;因为家穷没钱买酒,曾经缠她拔下头上的陪嫁金钗,为我当钱换酒;家中无米做饭,以野菜当饭食,并且甘心长年累月地吃豆叶为食;烧柴不够,她常到老槐树下去收集落叶,以维持家中的薪火。诗人感慨往日的贫寒,感激韦氏与自己贫穷相爱,可惜在过尽了贫困生活以后,她却死了,这使今日得有优厚俸钱的元稹十分难过,觉得非常愧对了韦氏,恨憾她没有与自己共富贵,而只是伴贫穷以殁。为了报答她,今天能做的事情就是为她设祭,并施斋食于僧众,给她祈得更多的冥福。
这首诗朴素无华,但由于具有细节真实和感情浓厚的特点,所以读来使人非常感动,而浓厚的情意的抒发,是与生活细节的真实描写紧密结合在一起的。以“泥他沽酒拔金钗”一句为例,这是何等感人的描写啊!绾发的金钗,日不可缺,丈夫要拿它换酒,实在是舍不得,可是不给丈夫他却又总是纠缠不休,而且也只有这样做了,才能在贫穷愁苦的日子里,给自己的丈夫增加一种难得的欢乐,为了丈夫她终于拿出了自己的心爱物。这个生活本身的事实,特别是在事过人亡以后回味它,就更使人感动。元稹的诗在抒写夫妻、朋友之间的情意时,特有一种艺术表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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