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女唱：……

　阿哥你来这新开的地上播粟种，

　阿弟你来这新垦的田上种高粱。

　阿爹把心爱的播粟种交给你，

　阿妈把她喜欢的高粱籽交与你。

　阿哥你接着粟种你要爱惜，

　阿弟你得到高粱籽你要在心。

　播下粟种姑娘再来看它长不长，

　种下高粱阿妹又来瞧它生不生。

十二

男唱：十二个朋友在新开的地上种三升，

　十三个伙伴到新垦的田里撒三合。

　我三天来地里瞧三遍，

　我三夜到田边转九回。

　播下去的粟种发出绿芽呀嫩汪汪哪!

　撒下去的高粱吐出嫩芽呀绿茵茵哪!

　年轻的姑娘你快来看呀如意不如意?

　年轻的阿妹你快来瞧呀合心不合心?

十三

女唱：你种的粟米长大了，

　你栽的高粱成熟了。

　粟穗黄黄要去割哪!

　高粱红红要去收哪!

　阿哥你帮忙就要帮到底呀!

　阿弟你接手就要到丰收呀!

十四

男唱：我约了十二位伙伴，

　我找了十三个朋友

　走到长高粱的大山头，

　爬到长粟米的悬岩边。

　十二个人往上爬呀!

　十三个人往下顶呀!

　站在天边的你要站得稳，

　顶在岩下的你要顶得住。

　可是缺少镰刀和弯刀，

　可是没有钩刀和铁镰。

　眼望那黄生生的粟穗够不着呀!

　瞧着那红艳艳的高粱难到手呀!

　姑娘你叫我怎样割到手哪!

　阿妹你叫我怎样抱回家哪!

　年轻的姑娘你拿出主张来呀!

　年轻的阿妹你打定主意了吗?

十五

女唱：阿哥你说没有镰刀怎么割?

　阿弟你说没有钩刀怎样收?

　别人苦恼呀你莫苦恼，

　别人忧愁呀你莫忧愁。

　我爹的镰刀还有十二把，

　我妈的钩刀还有十三支。

　我爹呀他把镰刀交我来使用，

　我妈呀她把钩刀给我带身边。

　我把镰刀亲手交与你，

　我把钩刀亲手递给哥。

　我煮清酒的机会还多，你莫苦恼，

　我煮白酒的时间正长，你莫急躁!

(搜集：祝发清、蔡鸿英

翻译：祝发清、徐嘉瑞)

——《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第五分册

傈僳族的民间叙事长诗《生产调》流传于云南泸水、碧江、福贡、贡山等傈僳族居住地区。全诗共三十多节，这里选录的是其中的第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节。长诗生动叙述了刀耕火种年代一对傈僳族青年男女劳动和爱情的故事。春耕季节到了，姑娘先去找好地，约请小伙子前来翻耕，接着从播种到收获，小伙子都被邀来帮忙。在劳动过程中，他们建立了爱情，当粟和高粱成熟的时候，他们共同培育的爱情也成熟了。他们把收获的粮食酿成米酒，邀请亲戚朋友参加他们的婚礼。但是父母和家族反对他们的结合。经过不屈斗争，才搭起银子、金子般的石头桥，“弹起琵琶走过去，吹着笛子走过去”，建立了美满的家庭。劳动、斗争和爱情在这部长诗中被结合在一起，它其实传达了古代傈僳族人民这么一种价值观：只有通过劳动和斗争才能获得幸福的爱情，而幸福的爱情只有用劳动来充实才显得实在。所谓“结成对来盘庄稼，配成双来搞生产”，就是这种价值观的集中体现。

这部长诗与一般写实型诗歌不同，它有一个双层叙事结构，从构思到语意表达，都讲究双关性效果。从全诗的三个部分看，第一部分叙述找地、开荒、播种、收获，其中隐寓了男女主人公爱情的发生、发展和成熟;第二部分叙述割草、砍树、铺路、搭桥，其中隐寓男女主人公为争取美满婚姻进行艰苦曲折的斗争;第三部分叙述吃酒、做菜、喝泉水、吃蜂蜜，实际上暗示甜美的婚姻已经实现。从选录的这几节也可以看到这种双层结构的妙处。男女主人公彼此对唱，打得火热，他们一方面商谈并从事着由播种到准备收割全过程的农业生产，另一方面又在这过程中把彼此的恋情传达得如胶似漆。在第十一节，姑娘邀请小伙子到新开垦的处女地上帮助播种，希望他爱惜阿爹、阿妈交给的粟种和高粱种。这其实暗示在姑娘的青睐下，小伙子与姑娘也播下了爱情的种子。在第十二节，小伙子告诉姑娘，他已邀了朋友帮助播种，经过精心照料，种子已经吐出嫩绿的幼芽，询问姑娘是否称心如意。这里暗示了双方的爱情有了发展，粟和高粱“嫩汪汪”，“绿茵茵”的幼苗，又何尝不是葱翠喜人的爱情的幼芽?在第十三节，姑娘告诉小伙子栽种的粟和高粱已经成熟，其实是暗示他们间的爱情已经成熟。她希望小伙子帮助收割，也是在暗示到了爱情的果实“收割”的时候了。在第十四、十五节，小伙子和姑娘商量准备镰刀、钩刀收割粟和高粱，实际上也是暗写他们商谈如何“收割”爱情的果实。小伙子为没有镰刀、钩刀而苦恼，姑娘说爹妈的镰刀、钩刀在自己身边，请他不要忧愁。从全诗情节的发展看，这里其实是把男女主人公爱情道路上的障碍及希望预伏了下来。这种双层结构，使诗歌焕发出了巨大的艺术张力，以致通过有限、机智的文字表达了丰富的感情内容。在长篇叙事诗中，这种形式真可谓别具一格的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