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澳門賭場的“風水”、吉祥物、禁忌和俗諺

        凡進過澳門賭場的人,大概多少都會聽到一些有關賭場“風水”的傳聞。有說葡京像個大雀籠,進得去出不來;有說葡京的大門是個老虎口,吃人不眨眼的。但據資料顯示,澳門賭場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風水局”。葡京酒店的原設計師是位金髮碧眼的“老外”,老外是不信甚麼風水的(近來也許有信的)。不少賭徒賭輸之後永遠祇有一個“賴”字:賴天賴地,賴東賴西,也包括賴“風水”(此處“賴”作“怨”解)。
        聽說多年前,賭場的貴賓廳裏忽然來了一位姓賴的客人。這人來自廣東某市,該市位於珠江三角洲地區,非常富裕。賴某原是以殺豬為生的個體屠夫,後來幹了幾宗走私香煙的買賣,腰包便開始鼓脹起來,索性豬也不殺了,轉而辦工廠、開酒樓,且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很快便成了腰纏萬貫的大款。“飽暖思淫慾”,賴某除了包幾個“二奶”、“三奶”玩玩外,平時有閒也喜歡弄個通行證到澳門賭兩手,過把癮。他賭錢一押就是幾十萬注碼,臉色變都不變。這樣賭了一年多,幾乎將積攢的全部家產都賠了進去。但這家伙上了癮,哪里還能“自拔”?有一次,他又來澳門,帶了一百多萬現金做賭資,可奇怪的是,以往他賭錢總是獨來獨往(俗云:單嫖獨賭),這次身邊卻多了兩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甚麼貨色。這兩個女人黃蜂腰蟑螂肚,低胸裝外加一條迷你裙。每當賴某下注時,她們便同時走到發牌荷官旁邊,挺起兩個大胸脯對著他大叫“家屬謝禮”(意思是你去死吧。廣東人送終時常講的一句“例話”),然後再緊張地看著那位大款開牌。一贏了就歡天喜地地大叫“好”!如此連賭幾天,居然讓賴某贏了一千多萬。當然,賭他另一門的人就輸慘了。後來更可笑的是,當這位大款輸回一把時,那倆女人竟然用手往裙腰裏掏,然後向其他對門下注的客人大喊:“叉死你們!”大家都知道,賭徒最忌諱的就是這類邪門女人。這時,有一個在賭場打混的“古惑仔”發現了其中的秘密,便不動聲色地叫了一杯熱咖啡,隨之假裝失手將咖啡往其中一個女人的裙腰上一倒——“哇!”祇見那女人當場大叫一聲,趕忙將濕透的裙子往上一扯;哈哈,一個渾圓雪白沒穿底褲的大屁股頓時暴露無遺。衆人立刻大嘩:“有無搞錯,這樣邪都有的。”賭場的保安人員見狀便請那兩個女人馬上離開,理由是“衣冠不整,不得入內”。何况賭場早有明確規定,男士必須穿長褲進場,更別說女性了。
        這位賴老兄也不知道從哪里學來了這些歪門邪道,企圖以這種“妖術”來贏大錢。後來他繼續帶著那兩個女人去東方賭場豪賭,結果沒有再奏凱歌,反倒輸了兩千多萬,背了一身高利貸的債。十。
        當年葡京酒店剛落成時,盧老先生便對大眾說,葡京酒店和裹面的賭場風水是何老板專門請他佈局的。他甚至在一部港產影片《大迷信》中,公開地向全香港數百萬觀眾大講他如何“指點江山”及佈置葡京的“威水”(威風)史。據他宣稱,何老板是屬鼠的,如果想贏葡京的錢,就須選擇一個與鼠相衝的日子及時辰、由一個屬馬(馬沖鼠)的人負責押注。接下來,我們就來看看這位“大師”的理論實踐之情形究竟如何;同時,我在這裏也向諸位證實:何老板的生肖根本不是鼠。
        七十年代的某一天,泰國一位富商身攜四百多萬港元,專程搭機來到澳門,登門拜訪盧古先生。此公恰好屬馬。來之前,他早已看過大量介紹盧老先生的雜誌和報道,此番成行,不外想請盧古先生“出山” ,幫他在葡京殺個盤滿鉢滿。
        在請教了許多破賭場運氣的章法之後,富商問盧古先生: “你到底有幾成把握?”盧答曰:“九成九把握。”“好,一言為定!你老人家領路,我帶足四百萬大元去博殺,如果贏錢,你分一成佣金。”盧先生當然滿口答應,並順口道: “如果贏不到錢,我一分錢都唔(不)分,兼夾‘仆街’合家富貴。”於是,選定吉日良辰,領著那位泰國“大水魚”帶夠“糧草彈藥” ,浩浩蕩蕩殺往葡京。
        一到葡京門口,盧古立刻止步曰:“這裏是蝙蝠口,殺氣沖天,左面有青龍擋道,右面有白虎攔路,由正門入,必死無疑。”那泰國人問怎麼辦,盧古胸有成竹道: “你看這圍牆的右面有一條小道,小道盡頭設有一道小口,是專門給送貨工人走的。我們從這裹進去,就能避煞了。”眾人於是言聽計從,跟著盧某人此處進了賭場。來到場內,盧古便拿出早已預備好的三支香,點燃後拿著,口中唸唸有詞地誦了一通誰也不懂的咒語,沿著賭場周圍繞過一圈,朝各個角落方位拜了拜,這才開聲問泰國客: “現在幾點?”“十一點一刻。”泰國客答道。“好了,已經進入午時,此刻正烈日當空,殺氣非常足矣。”盧古當即佈置各人進入戰鬥狀態。泰國客用現金買來一大堆籌碼,一共五個人便分坐在一張百家樂檯旁(坐的方位也有講究),開始豪賭。
        不一會,這幫人便贏了五十多萬;其後雖有反覆,但總是贏多輸少。就這樣一直戰鬥到午夜時分,共贏籌碼超過八十萬。盧古見時候已到,便力勸離場,說道: “現在已近子時,老鼠殺氣將旺,如果不走,必死無疑。”泰國客聞言,即從手裹拿出八萬現金籌碼給盧古,算作他的佣金,然後率隊離場而去。
        當夜,這幫人興高采烈地到飯館大吃了一頓(當然是泰國客“埋單”),席間不僅大肆暢叙今日的輝煌戰績,還把盧古吹上了天,捧他為活神仙,再世賭神。完了,衆人又去有名的星河夜總會消磨了一陣,再各自領個妞兒回酒店快活去也。
        第二天午時,這伙人如期而至,再戰再贏。如是一連三天順風扯帆,真如有賭星高照。他們高興得差不多瘋了,心想這回有盧賭神坐陣,不把你葡京打得七零八落才怪!第四日賭完,泰國客回到酒店將幾天的進帳一數,發現一共贏了五百多萬,便再抽四十多萬給盧古,加上上回的八萬,正好是五百萬的百分之十。說好給一成佣金的。
        但是到第五天,情况忽然大變。不論這幫人怎樣下注,均輸給莊家。這下連出術的盧老先生也糊塗了。念咒作法都不靈之後,盧古乾脆赤膊上陣,也下檯參賭。他五萬一注五萬一注地狂賭一番,結果仍然得個輸字。這時,全體泰國人連老本都輸光了,老板祇好說“走吧”,順手將還趴在檯上全神貫注的盧古扯了出去。一干人等垂頭喪氣走到酒店大門口,泰國客問盧古:“盧師傅,你身上尚未輸光吧,還有餘錢嗎?”盧古答:“有錢”。“幾多?”“兩元。”“兩元?哈哈哈,兩元怎夠我們大伙吃飯?”泰國客苦笑道。話音未落,祇見盧古一不留神,在門口的臺階上踩了個空,骨碌碌滾到地上,口袋裏那亮閃閃的兩元硬幣忽地飛了出來,噹噹噹滾入路旁的溝渠裏。這真應了他前幾天說的話:如果不靈,輸到“仆街”兼一分錢也沒有。
        至於“吉祥物”,倒是有的。不但葡京有,許多行業都有,現在許多運動會、博覽會都有。葡京的吉祥物是“青蝴”。
        當你由正門進入酒店後,往左轉就是電子探測門,過了這道門就來到中央賭廳。廳裏擺滿百家樂檯、廿一點檯、牌九檯、輪盤、大細檯、魚蝦蟹檯等博彩玩藝。圍著檯邊賭得不亦樂乎的賭客,眼睛永遠祇盯住檯面上殺進殺出的籌碼,贏了滿面笑容,輸了愁眉苦臉,誰也不會抬頭去望一下頭頂的圓形天花板,更不會注意到,天花板周圍“飛翔”著一隻隻蝙蝠般的東西。它們就是賭場的吉祥物,名叫青蝴蝶,簡稱“青蝴”,民間喚作“蝴蝶飛仙”。俚謠云:“青蝴飛入,白碧進來”(白碧乃金銀珠寶之意)。傳說大凡撈偏門的,尤其是從事賭博行業的人,一定要供奉“青蝴仙子”,否則財源便無保障。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有許多各式各樣的“行業神”,如木工的神主是魯班,妓院的神主是管仲(史載管仲為增加國家財政收入,首先在軍隊中開設“紅燈區”)。而現在港澳一帶從事夜總會或色情行業的人,則清一色祀奉“豬八戒”。理由是:老豬乃特別好色的神仙,一見女人就萬事忘懷,甚至連師傅唐僧也可丢開不管。其他如差館(警察局)和黑社會堂口,均擺置關公神像,都是這個意思。
        當年葉漢先生主理澳門賭業時,各館的工務休息和賬房均擺有木製青色的地主護官牌,上面一定寫著這樣四句話:“青蝴飛入,白碧進來。五方地主,財神護佑。”據說青蝴仙子很公平,既利莊家也利賭客。事實上,世間萬物都有一定的相互依存關係;試想,賭客老是有輸無贏,賭場又怎麼維持下去?

        青蝴飛入,白碧進來。
        賭仔望發,老細長殺。
        賭死罷就,神仙打救。
        今朝贏咗,劏鷄殺鵝。
        明朝輸咗,腐乳田螺。
        青蝴多照,銀紙會笑。
        青蝴走咗,實聽阿嗬。……

        (注:“老細”即老闆;“咗”即“了”;“劏”即宰;“銀紙”即紙幣;“實聽阿嗬”意為定然落空。)
        這類坊間歌謠,便是過去賭博的寫真。
        賭徒出門,如果遇到有人向其借錢,就會被他們認為不吉利。他們永遠忌諱“借”這個字眼,甚至將甘蔗水叫做“米提”。因為廣州話“蔗”字與“借”同音,而“米提”即“別提”。臨去開賭時,假如見到和尚和尼姑,他們會立即退避三舍,並大叫: “大吉大利,今日又見光了”(意即輸光了)。為此,一些自作聰明的賭徒就會戒賭一天。(沒想到和尚、尼姑還有這種功德!)又有的賭徒從來不在博殺前吃雪糕、飲涼茶,怕一落場就“命凍過水”。所以中國傳統的賭場附近,是不開涼茶舖、冷品店的;即使現在的葡京酒店亦然。還有許多賭徒在賭博之前(尤其是打麻將),不會去剃頭、理髮或擦抹皮鞋,擔心這樣做就會給人家“擦”光(廣東人有稱吃飯為“擦飯”的;又因舊時囚犯被砍頭時,往往是“嚓”一聲便人頭落地)。更有一些女賭徒認為,女人在月經期間最能邪住莊家而有利自己。又傳說懷孕大肚時,賭錢也是最旺自身的。甚至有許多邪牌舞女,一旦輸了錢就會到廁所裏去假屙尿,借機將內衣褲脫掉,並搞些古靈精怪的動作,以期就此翻本。香港的麻將館頗多機關,其中有一“損招” ,就是給每位進門的賭客一包香煙(意思是上香)。而“香”在廣東人口裏,有死的意思;若說某某“香”啦,其實就是說他死了。麻將館不想你贏走它的錢,所以一進門就給你來一包免費香煙,望你早點“香”盡也。
        賭場順口溜,如:
        單嫖獨賭。
        賭錢唔收手,輸到無地走。( “唔”者,“不”也。)
        贏錢鬼捏頸,輸錢鬼刮腸。(言贏錢時肚子不餓,輸了錢肚子才餓,但已身無分文。)
        十僧九打,十道九醫,十賭九輸。
        長賭神仙輸。
        輸錢易過借火。
        賭博無必勝,輕賭好怡情。
        閒錢來玩耍,保持娛樂性。
        贏就贏粒糖,輸就輸間廠。
        賭得大,中得大,大山斬埋有大柴。( “埋”意為“來”。)
        小賭可怡情,大賭可亂性。
        有強奸,冇焗賭。( “冇”者,“無”也; “焗”者,“逼”也。)
        小賭可以養妻活兒,大賭可能夠創業興家。
        寧叫卡窿,不叫對碰。(此言打麻雀招術。)
        二四鷄粥,不如縮六。(此言牌九首尾組合招術。)
        二八佳人,天長地久。(此言牌九首尾組合。)
        落地生根,見光就死。(言打牌規則。)
        獨孤一味——死定。(言打麻雀招術。)
        坐定粒六——穩贏(言骰寶中押大者之心態。)
        擦鞋仔貼士——衆人皆知。(言賽馬賽狗衆生相。)
        有賭壇前輩曾提出“四宜八忌” ,被賭徒視為圭臬。
        “四宜”——
        一宜忍:手風不順勢,先要忍忍手。
        二宜狠:手風轉順了,下注要夠狠。
        三宜等:等到運到方下注。
        四宜殺:自己做莊且兼運勢好,多大都要殺!
        “八忌”——
        一忌:心情不佳,焦躁不寧。
        二忌:經濟拮據,“棺材錢”、“吝嗇錢”輸得快。
        三忌:磨爛蓆,長賭好傷神。
        四忌:情人在身側,心花花,有錢不會撿。
        五忌:驕躁輕浮,先贏後敗北。
        六忌:賭客“自怨自艾”,最易倒霉。
        七忌:姑息養奸。有錢要贏盡,否則,轉頭被人吃光檯面。
        八忌:不熟行,明明不會玩,硬要下注,活該輸。
        葡京娛樂場入口處,有打油詩一首: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博彩緣偶遇,傳世不適宜。
        在大門的當眼處,掛著一塊牌匾,上面寫著四句“警世詩”:
        博彩無必勝,輕注好怡情;
        閒錢來玩耍,保持娛樂性。
        這四句“警世詩”在賭場內也隨處可見。在有的賭場,版本略有出入,但大意相同:
        賭博無必勝,少注好怡情;
        重注心驚驚,何必要博命?
        與這些打油詩形成鮮明對照的是,賭場內到處可見木製的魚形標誌牌,牌上觸目地寫著五個大字:“小刀鋸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