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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型世言

明崇祯刊本《型世言》叙书影

明崇祯刊本《型世言》正文书影

明代白话短篇(拟话本)世情小说集。十卷四十回。题“钱塘陆人龙君翼甫演,盐官木强人评”。陆人龙,字君翼,浙江钱塘(今杭州)人。成书于明崇祯年间。

现仅存明崇祯刊本,藏韩国汉城大学奎章阁。上海古籍出版社“古本小说集成”影印明崇祯刊本,1993年中华书局、1993年江苏古籍出版社“中国话本大系”、1993年巴蜀书社“明代小说辑刊”排印明崇祯刊本。

第一回 烈士不背君 贞女不辱父

河南邓州人铁铉,因为人不苛不枉,断事精明,被升作山东参政。其时看得一秀才,名高贤宁,青年好学,然家境贫困。铁参政解囊相助,高贤宁感怀在心。值朱成祖起兵攻建文帝,朝廷连连败退,军奔跑至济南,铁铉亦随军,且乘风雨之夕,扰乱敌营,后取德州城池。念其有功,铁铉被升任尚书。然朝廷军终不能胜敌军,成祖得天下,铁铉全家亦被拿解进京。高贤宁知此事,料铁家必不得保,便化作难民,偷领出铁铉十二岁的小公子,交于山阳一户金姓农家,自去京探铁家情况。至京后,铁铉已被杀,铁铉之长子发配充军,两个女儿亦被送至妓院。高贤宁只得收了铁铉的遗骸归去。两女子送入妓院后,誓不失身,尝尽炎凉。几年后,成祖又想起这对姐妹,知二人尚未失身,很为其贞烈动容。恰巧高贤宁此时拜访成祖的宠臣纪纲,纪纲便做媒,将铁家二姐妹嫁与高贤宁。铁铉长子也正逢大赦还乡,又在小店中与其弟巧遇。至此,铁铉的两双儿女终在高贤宁的周旋下得以团聚。

第二回 千金不易父仇 一死曲伸国法

浙江金华府武义县有一个王家,是个大族。王家中有叔侄二人,叔名为王良,膝下一子,名唤世民,侄名为王俊,是个暴发财主。叔侄二人常为房产之事争论不休。一日,二人又为王俊修房却使房子坍塌的事大吵起来,甚至大打出手,王俊扯了一根木梢便对王良打下去,王良被打晕在地,妻儿来时,王良只对世民说一句“此仇必报”便气绝而亡。王俊怕惹官司,便送了许多银两与世民母子,以为此事就此平息。世民拿到银子后并不用,而是细心封好,自去铁匠处打了一把刀,上刻“报仇”二字,随身携带。六年后,王世民已获功名并娶妻生子,思量后嗣已有,便找王俊复仇,将其杀死。次日,王世民携当年王俊给的银两去投案,知县念其一片孝心,要开棺验王良之尸以免世民死罪,世民不忍伤残父尸,宁愿一死,众人劝解,世民不听,在馆中绝食而死。从此,对王世民的孝道,远近皆为之动容,并有人为他立传传颂。

第三回 悍妇计去孀姑 孝子生还老母

姑苏城有一男子叫周于伦,自小丧父,与母亲盛氏相依为命。家中开一个小酒铺,日子也还好过。周于伦长大成人后盛氏为他娶了一房媳妇,叫做掌珠。掌珠从小娇生惯养,总嫌婆婆盛氏过于节省,左邻右舍的一些长舌妇又总在她耳边说三道四,日子一长,婆媳便有了嫌隙,盛氏觉得掌珠做生意过于马虎,说她两句,掌珠就把客人一个个都吓走;掌珠还觉得婆婆太吝啬,老让她做这做那,矛盾日趋激烈。后来,盛氏让周于伦出门做生意,使掌珠心中更是不满,便在于伦面前说盛氏的不是,于伦却只是让她好好服侍婆婆,否则就要休了她。掌珠不快,与邻居徐婆倾吐,徐婆便设计趁于伦不在家,骗盛氏说她出嫁的女儿已病危,盛氏心急,便跟来船去,谁知竟是将盛氏卖了嫁人。于伦回来后不见母亲,便四下寻找,终于找到,并得知前因后果。又设计将掌珠骗出,把母亲换回。掌珠被换走后,不堪凌辱,一年就死了。有一个县丞闻说了周于伦的孝行,便把女儿嫁与他,从此夫妻两个奉事母亲终身。

第四回 寸心远格神明 片肝顿苏祖母

浙江处州府丽水县有一女子,姓陈名妙珍。自幼丧父,母亲也终于难耐寂寞,改嫁他人。只留妙珍与祖母林氏二人相依为命。妙珍十四岁时,祖母年事已高,渐渐卧床不起,寻遍名医,却无人能治。妙珍心急,只知古有孝子割股救亲,便割下臂上肉熬粥给祖母吃,祖母果然好许多。偏有多嘴的邻居把妙珍割肉的事告诉了林氏,林氏一急,旧病复发,更加沉重。妙珍寻医问卜都不见好,只得天天叩天求救祖母一命。一夜,妙珍得见一道士,告诉她割其肝可救林氏。妙珍感激不尽,发誓只要救得祖母,愿终生为尼,以报天恩。誓毕,真的割下一块肝,与药同煎,给祖母喝了。祖母病果然渐渐好转。但祖母毕竟年岁大了,三年后,又一病不起,此次再难医治,不久便撒手人寰。妙珍为还当年所誓,绝不嫁人,削发为尼。入庵后方才知庵中亦不是清净地,一样的偷鸡摸狗,肮脏龌龊。便离开此地于祖母坟侧自结草舍。十余年后,众人见妙珍在草舍中跏趺而坐,其气已绝,然颜色如生,都称奇。遂为其修冢,称神尼塔。

第五回 淫妇背夫遭诛 侠士蒙恩得宥

永乐时,有一个当户部长班的,叫董文,为人极好,只是好酒,每晚都喝得酩酊大醉,归家后便一觉到天亮。董文娶了个十分美艳的妻子,唤作邓氏。邓氏只觉自己年轻,董文却不解风情,每晚都糊里糊涂,长此以往,必蹉跎了少年的快活,便寻思着另找人。一日,邓氏在门前闲看,见到一青年,长得十分可人,邓氏当下心动,送了这青年两枚戒指。那青年叫耿埴,是个伶俐正义的缉捕,却也不觉为邓氏的美貌所动,以后两人便常趁董文不在家时寻欢作乐一番。一次,邓氏告知耿埴董文外出做事,她让他不必回来,耿埴可来过夜。谁料董文当晚思妻又回来了,耿埴只得钻入床底。邓氏对董文百般责难,董文却是万般容忍。一早,董文就被邓氏赶走,耿埴心想董文如此好的丈夫,邓氏都这般待他,可见是个无情义的妇人,便杀了她。邓氏的尸首恰被送水的老白看见,众人便说邓氏乃老白所杀,耿埴不愿人代其受过,前去自首,将前因后果说明,都赞他是个侠士,官府亦念其所杀的乃一不义之人,饶其死。耿埴看透了生死,便削发为僧,直至八十二岁方合掌而逝,已成正果。

第六回 完令节冰心独抱 全姑丑冷韵千秋

池州贵池县,有一女子姓唐名贵梅,自小丧母,父亲怜其幼小,留在身边终不好,便将其许配给开歇客店的朱寡妇之子朱颜。朱寡妇是一个水性妇人,常与一些客人科牙撩嘴,暗地里更是与一个富商叫汪涵宇的时常偷情。此事被其子朱颜知道,气倒在床,不日而死。贵梅做了寡妇,哭灵时被汪涵宇看见,汪涵宇被其美貌所动,便与朱寡妇商量要娶贵梅作填房,愿出白银八十两。贵梅知后宁死不从,与朱寡妇争执不休,汪涵宇上前劝解,贵梅恼他不过,一掌打去,却正打在朱寡妇脸上,朱寡妇撒泼要去告官,汪涵宇亦送银两打点官府,贵梅遭打后被投入女监,又受凌辱。捱过几日,贵梅被放出,汪涵宇又提及婚嫁,贵梅不从,夜间趁家人睡,自缢于园中古梅树下。次早被发现,汪涵宇怕惹官司,偷出朱寡妇的财产便逃,却被左右邻居抓住,钱财全被抢光。朱寡妇受人唾骂,又无钱度日,只得典房与人。贵梅冤抑不伸,凄风淡月时节,常现形在古梅树下,似诉一生凄苦。

第七回 胡总制巧用华棣卿 王翠翘死报徐明山

山东临淄县有一义侠女子叫王翠翘,翠翘父亲是宁波府象山县广积仓大使。不料仓中失火,烧了仓粮,只得将翠翘卖与他人做小妾换取银两免罪。翠翘所嫁的乃是一乡下小官叫张望桥,望桥另有一大老婆,甚是凶狠,望桥与翘儿倒甚是和睦。谁知望桥被上司利用陷害,亏空公款,查出,被告监守自盗,投入监牢,因不惯受苦,竟死在狱中。望桥大老婆知后死不认账,反将衣饰全都抢去。官方只得把王翠翘卖入妓院填补缺银。翠翘在妓院内也是受尽凌辱,幸有一财主叫华棣卿,为人仗义疏财,解囊将翠翘赎出,为她觅了所僻静住处,翠翘自是感激不尽。嘉靖三十三年,海贼作乱,百姓慌乱而逃,翠翘在逃中被一名叫徐明山的海贼掳走,徐明山对翠翘百般笼络,翠翘见徐明山是个好男子,便也对他又敬又爱。当时抗徐明山的华旗牌竟就是为翠翘赎身的华棣卿,徐明山终难抗华旗牌,在带翠翘逃亡中投水而死。翠翘被华旗牌所抓,在华的船上,王翠翘既感念当初赎身之恩,又难忘与徐明山的情义,惟有以投江而死相报。王翠翘为义而死一时广为传颂,徐文长等文人皆为之写诗撰文以祭之。

第八回 失智终成智 盟忠自得忠

有一朝邑人叫程君楫,为人谦和委婉,与一名叫高仲举的朋友同在维摩寺中读书。高为人慷慨,虽与程生性不同,却意气甚合。一日,寺中来了一个西僧,程君楫对他礼仪相待,那和尚临行时给了程君楫一卷书,并告知他三十年后还将相见。程君楫见这不过是一本观星望气的书,并不太在意。后高仲举与程君楫都各得其职,仲举留京,程君楫去了四川,闲来无事,便也观起天象来。洪武甲戌十月间一夕,程君楫觉天象异常,知有大事发生,报与朝廷,却被认为是妄言惑众押入大牢。在牢间,高仲举对程甚是关照,时送衣食。半年后,果然发生靖难之变。君楫被放出大牢。朝廷不敌,成祖夺权,高仲举英勇就刑,建文君只得剃度与君楫逃出。一路上,君楫对建文君尽心尽力,不离半步。十余年过去,建文君知复业无望,只求尸骨能归回皇陵,恰逢过去的太监吴亮,君楫知吴亮乃天意安排特来迎建文君,便与建文君拜别。又是年余,程君楫忽见到一胡僧,竟就是三十年前维摩寺中遇到的西僧,那僧告诉他大事已毕,程君楫便也醒悟,遂与那胡僧飘然而去,从此不知所终。

第九回 避豪恶懦夫远窜 感梦兆孝子逢亲

山东青州府安丘县有一村农叫王喜,为人本分。时逢田中收成不好,官府拨银赈灾。王喜与妻子当去衣物换钱交与管此事的里胥崔科,谁知崔科诈钱后却并不分米与王喜,王喜气愤不过,与崔科扭打起来。事后,王喜怕崔科不饶他,与妻子商量过,独自逃往他乡,留下妻子与一小儿王原。王喜走后,妻子去崔科处找王喜,当众人面说出崔科的丑行,邻舍皆帮王喜妻,崔怕惹出官司,只得拿出些谷米了事。那王喜流落在外,无处可靠,又几次死里逃生,困苦万分,幸得一寺庙住持收留,愿从此带发修行,遂取法名“大觉”。十余年过去,王喜之子王原已是一十八岁青年,亦娶妻,便决定只身寻父。历经千辛万苦,几处生死,终于得一仙人指点,找到父亲所在寺庙,并与父亲团聚。王原将父亲接回后,与妻子尽力侍奉父母,直至父母年纪高大,双双去世。王原后被提拔做官,所到处皆爱民如子,亦受众民爱戴。

第十回 烈妇忍死殉夫 贤媪割爱成女

苏州昆山县有一陈鼎彝,娶妻周氏,生有两个女儿,二女儿名叫雉儿。一日,鼎彝携全家去杭州上香,途中遇见周氏堂妹,她早年嫁于太仓归家,十九岁丧夫,守寡至今,有一侄孙儿名善世,与周氏二女儿甚是匹配,遂订为婚约。不料拜香回来不上一年,鼎彝便染病身亡,大女也已出嫁,独留周氏与雉儿母女相依为命。此时雉儿已十九,善世也已十八,二人年岁皆大,便完了这门亲。雉儿嫁到归家后,事公姑极是孝顺,对丈夫亦是多劝他用心读书,求取功名,以报二亲,夫妻二人十分和睦。谁知善世本来就身体虚弱,又因读书劳心过甚,竟一病不起,不久便气绝。雉儿悲痛欲绝,愿随善世同去,众人苦劝,雉儿只是不听,并拿出自己的首饰卖了,打了两副棺木,做了两套新衣,周氏见女儿去意已决,知劝也无用,只得忍痛答应。是夜,雉儿穿戴齐备,便在床中自缢,周氏虽与其同房,忍心装作不知,却被公姑知道,将其救下,又劝解一番,雉儿并不理会,次日趁众人不在,寻了一条绳于床后无人处自缢死了。后将她与善世同葬于祖坟。其时,文士皆作文,以祭奠其贞烈。

第十一回 毁新诗少年矢志 诉旧恨淫女还乡

弘治间有一士子叫陆容,少丧父,与寡母相依。陆容长得仪容俊逸,为人勤学好问,寻花问柳之事亦从不过问。父亲生前有一好友叫谢琛,生有一子一女。女儿芳卿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只是儿子木讷,不肯读书。谢琛便请陆容当儿子的老师。陆容遂住入谢家。芳卿见陆容仪表堂堂,不觉暗自倾心,无奈几番暗示,皆不得果。一夜,芳卿趁谢琛不在家,潜入陆容房中,愿以身相许,被陆容严拒。次日,陆便搬出谢家。次年,闻说芳卿随人逃走,陆容暗自叹息。三年后,陆容中举,抵京,与另两个举人陆完、姜昂同住。一日,陆完、姜昂在妓院遇一女子名慧儿,说与陆容相识,二人便拉了陆容前来相认,竟就是芳卿。原来芳卿被人骗到此处,卖给了妓院。陆容倾其所有,将芳卿赎了出来,送她还乡,谢家感恩不尽。陆容后连升数级,至参政位,功名显赫。

第十二回 宝钗归仕女 奇药起忠臣

京城有一锦衣卫王指挥被差海南公干,独留妻子司氏在家中。司氏一人在家寂寞,便去逛夜市,不慎遗落了王家祖传的金钗,心中十分着急。金钗被官人李时勉的两个属下所拾,两人正为分钱之事争论不休,恰被李时勉看到,知此金钗非寻常之物,便张榜寻主。司氏知后,前去认领,对李时勉感激不尽。不到半年,王指挥回京,得知此事,亲手送上治金疮的奇药血竭以示感谢。数年后,李时勉因上奏本激怒了圣上,被重打,已是奄奄一息,又被传令落监。谁知那管监竟是王指挥,王指挥急请医生,又为李时勉敷上血竭,终得痊愈。虽在狱中,然得王指挥照顾,日子过得并不苦闷。次年改元,圣上心想李时勉虽触怒先帝,却敢言人所不敢言,遂放出大牢,官复原职。朝中有个太监叫王振,十分嚣张,众官皆怕之敬之,惟李时勉不肯趋炎附势,王振怀恨在心,终挑得一错处,将他押起。竟有数千监生在城门外号哭,甚至有请以身代之者。圣上看了,传旨放免李时勉。此后李上奏求还乡,奔送者填街塞道。正统元年,李时勉病逝,忠肝义胆却历久不磨。

第十三回 击豪强徒报师恩 代成狱弟脱兄难

浙江台州有姚氏兄弟二人,长名居仁,次名利仁,生得容貌如一。姚氏兄弟与胡行古、夏学、富尔榖同师从于方方城先生。胡行古勤于学问,然夏学与富尔榖却是无心读书,先生多次劝戒皆无用。一日方方城先生过世,独留下一女儿与妻子马氏。富尔榖看中其女儿,假说借马氏银两,实则却是定礼。马氏知后不允,将钱物还与富尔榖,富却说少了五两,姚居仁看不过,愿替师母还债。富心中不快,决心要除居仁,便在家中打死一小厮,又设计引居仁来,将命案赖在居仁身上。官府中,富买通左右及验尸官帮其作伪证,知县便定其有罪,利仁心中不忍,代兄认罪,被判误伤,押入大牢。三年过去,居仁来到牢中探望利仁,因二人相貌相同,居仁便偷偷换了利仁出狱,回家完婚。巧这年大比,胡行古高中,娶了方方城先生之女,想来姚氏二兄弟乃恩人,便申请台、宁二府求重申此案。当初被富尔榖买通的人皆出来作证,案情终于水落石出,居仁得以释放归家,与兄弟家人团聚。居仁、利仁这对难兄难弟的友爱之情亦被传为美谈。

第十四回 千秋盟友谊 双璧返他乡

浙江绍兴府有一男子名王孟端,饱读诗书,无所不工,却不愿出来做官,而是夫耕妇织,日子倒也悠闲。后丧妻,孟端也不再娶,将田地托给家奴,自去客游钱塘,与卢大来、刘伯温相识,遂成好友,似兄弟一般。一日,西北异云起,伯温道这是王者之气,数年后,他必将辅之,众人听后皆吓跑,惟孟端陪他举杯畅饮。更数年,卢大来被荐入京做了滦州学正,不久后却因丧偶悲思成病,卧床不起,便写信给孟端,将两个女儿托付给他。孟端收到信后,快马加鞭赶至滦州,卢大来已殁,大女儿也为父亲的棺木卖了身。孟端安顿好卢大来的二女儿,即刻来到大女儿的买主家,赎回了她。五年后,二女皆已出嫁。金华、严州等地俱已归太祖,伯温果然辅政。刘伯温书信于孟端,邀他同来。孟端到时,恰逢金华府内乱,孟端携助李左丞退敌,后又取杭州。孟端遂镇守杭州,此时孟端已六十有余,未几,劳卒于杭州。识者皆为孟端有才未能尽用,不得与刘伯温共成大业而有所深恨。

第十五回 灵台山老仆守义 合溪县败子回头

四川保宁府合溪县有一个大财主叫沈阆,四十岁上得一子,名沈刚,视若珍宝,百般溺爱。那沈刚便也不用心读书,只听身边两个小人的教唆,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沈家有个老仆,名沈实。时常劝沈阆教导沈刚,沈阆只是不听。沈刚渐渐长大,沈阆便怀揣数百金,欲为儿子捐个官,不料路上却被人劫了去,捐官也已赶不上,沈阆这一气,竟不起了,这才后悔没听沈实的劝告,便把家事都交付沈实,气绝而殁。沈阆死后,沈刚哪肯听沈实的话,未几寻个借口将他赶去清理灵台山了。过不多久,沈刚便败光了家业,身边的小人一一离去,亲戚也不再来往。沈刚这才想起沈实,就去灵台山寻他,谁料此时沈实已为沈刚积下数百金,见沈刚来,仍以主仆之礼待之,并为沈刚赎回了旧宅。沈刚幡然悔悟,从此与那一干小人断绝来往,将家事全交沈实料理,自己则闭门读书。沈实活到八十二岁才死,遗下一子,仍似沈实,忠诚谨慎,沈刚对他亦如兄弟。

第十六回 内江县三节妇守贞 成都郡两孤儿连捷

蜀中成都府内江县有兄弟二人,兄名萧腾,弟名萧露。兄娶阴氏,有一子名世建,那阴氏生子后便得弱症,再不能生育,萧腾便又娶一妾陈氏。弟娶吴氏,吴氏多年不育,吴氏便为萧露寻了一名小妾李氏,三人和睦,不久,李氏便诞下一子,名世延。萧家二兄弟耕田教子,日子倒也好过。不期此年天灾流行,萧腾先染疾,不久身亡。萧露刚为兄料理完丧事,也染上此病,不久亦随兄去,只剩得孤儿寡母六人。阴氏原就有弱症,经此大折腾,也一病不起气绝身亡了。陈氏与李氏家人便来劝她们改嫁,三番五次,她们只不动心,而是一心教子。世建与世延长大后,都有成就,世建做了知县,世延做了御史,吴氏、李氏与陈氏亦都得享高年,里递公举,府县司道转申,请旨为这三位节妇旌表。亦有李南洲少卿及杨升庵太史为其立传。

第十七回 逃阴山运智南还 破石城抒忠靖贼

正统十四年七月,北虏犯边,朝廷大败,其中有一个员外,名项忠,被鞑兵抓走。原想一死了之,但仍有死里逃生的希望,便趁一夜鞑兵熟睡,偷偷逃去,直到精疲力尽,又在梦中得神人所助,终于来到墩台,被墩军带回,蒙圣恩官复原职。因对边事熟悉,又升陕西廉使,整饬边事。鞑兵二年来犯,被项忠设奇制胜,大败而归。鞑贼中有一人叫满四,收罗一班好汉,有杨虎力等人。重整军队,复来犯边,朝廷兵果然不敌,几次大败,便派项忠去镇敌。项忠一到固原,便大会文武,议进兵方略。在项忠带领下,众将士莫不拼命砍杀,杀退贼兵,满四军心渐涣散。此时杨虎力见鞑兵败局已定,便去项忠处投降,并设计出卖满四,让其被项忠军活捉。捷奏,朝廷旨下,项忠又被升一级,杨虎力也因有功而免于死罪。后项忠又屡次讨伐敌兵,建得无数功业,官至兵部尚书。

第十八回 拔沦落才王君择婿 破儿女态季兰成夫

江西南昌府丰城县有一个读书人姓李名实甫。李实甫的父亲是个清官,可惜操劳过度,一病身故。李家渐渐败落,下人亲友也都一一走光。李实甫是个才气实足的人,只是功名尚未得进,心中不快,却豪气未除,都不把那些富家郎放在眼中。年余,李实甫父亲的故人王翊庵太守来李家拜访,恰逢李实甫不在,次日,李实甫回访,王太守竟又不在,二人便错过了。偶然一晚,王太守在一乡绅家吃酒,远远听得一个人在月下高唱,其声清雅,招来一看,竟是李实甫,便邀他来家与两儿一婿比才,李实甫果然才华出众,王太守十分喜欢,便将小女儿嫁给他。王小姐为人贤淑,见夫家穷困,也就粗食布衣,并无半点怨言,反而时常规劝实甫好好读书,还将首饰卖了,助他进考。果然考中,后进会场还中了进士,殿试二甲十一名,官位直到吏部尚书,中间多得夫人内助,夫妻偕老,至八十余岁,生二子,亦功名成就。

第十九回 捐金有意怜穷 卜屯无心得地

福建三山有一个秀才叫林茂,是个穷教书匠,却为人慷慨正直。一日,在路上遇一妇人要投井,问后方知此妇嫁给一名支佩德的人,家道艰难,负债八两难还,支佩德欲将她卖了填这八两,故才寻死。林茂听后,将身旁仅剩八两给她,这妇人感恩不尽。那林茂给了妇人八两,家中便所剩无几,除夕之夜,与妻黄氏过得甚为清苦。林茂学生中,有两个是当时大户颜家之后,原都不是读书材料,却被林茂调教得甚好,颜家主翁很是喜欢。正月尽,颜家又来请林茂,在颜家,林茂识得一专看坟地的风水先生,名杨堪舆,杨听说了林茂舍银救妇的事,很感动,愿为林茂寻一处风水好的坟地。杨堪舆为颜家寻完地后,果然又见一片光景甚好的地,便与林茂说,林茂亦很满意,只是怕买不起,恰好此时看到一个妇人,很是面善,那妇人倒认出了林茂,原来就是当初林茂所救之人,支佩德亦在山上,而山地就是支家的,支佩德知是恩人,愿将这块地奉送林茂,林茂不肯,支再三坚持林茂也不让,最后支只得收了三两。林茂自得了这块地后,果然取了科举,后又中了福建榜经魁,官至湖广按察司副使。

第二十回 不乱坐怀终友托 力培正直抗权奸

有个监生叫秦凤仪,正值乡试,便带了两个家人,讨一只船,自长江而下,在扬州顺道看望故友石一磷,临走时,石一磷托秦凤仪将石为其旧友窦主事所娶的妾带去。一路上,在一只极小的船内,秦凤仪丝毫不为那女子美色所动,月余,送至窦主事处,窦主事不信孤男寡女在一船内月余会没事,有些不快,谁料晚上与此妾同房,果真是个清白之身,窦主事忙邀秦凤仪,甚是感激。凤仪到京,在考试中取了前列,后在春试中,又中了进士,一路回来,途经扬州,又见石一磷,一磷怕他路上有风险,便与他一齐赴任。两人正在船上纵酒狂歌,果然有强盗杀来,却占不得上风,反慌起来。石一磷举刀要杀,被凤仪阻,饶他一命。凤仪到任上,政事甚是萧条,又有一个举人要整他,委他去采办大木,到人迹罕至处。凤仪到那里,果然地势险要,却钻出两人来,其中之一就是被凤仪救下的强盗,那强人见是恩人,对他十分殷勤。回任后,凤仪又得窦主事的百般照顾,窦主事还为护凤仪与别府成了仇隙,后凤仪得以升迁,窦主事却反受累,但毫无怨言。皆因当初凤仪之正直感人心。

第二十一回 匿头计占红颜 发棺立苏呆婿

江西临江府峡江县有一个人家,男的叫柏茂,是个酒鬼,女的蓝氏,也是个三日不梳头的妇人,生了个女儿名叫爱姐,年已十八,虽然标致,却无人做主。爱姐有个表兄,叫徐铭,极是好色,见爱姐长得可人,便有心了,遂挑逗引诱,那爱姐原是怀春少女,哪经得起,干净的身子便被糟蹋了,又恰被蓝氏撞见,徐铭便求蓝氏将爱姐给他作小妾。是夜,蓝氏同柏茂商量,柏茂不同意,且把爱姐许给本县一个书生名简胜的作填房。爱姐急找徐铭,徐铭竟心生一毒计。爱姐嫁到简家头夜,推说行经不愿与简胜同床。次日,简胜来丈人家拜见,独留爱姐一人在家,不久,徐家奶娘及家人徐豹上门来送礼,爱姐便用酒灌她,直到不省人事,徐豹便将奶娘头割下,装入盒内,爱姐又与奶娘换了衣服,随徐铭逃走。简胜回家后,道是爱姐被杀,次日忙告官府,官府先误判乃简胜自己所为,后有个石廉使,觉甚蹊跷,梦中又见一“麥”字,想是两个人所杀,恰吊审时,见堂外有一小厮,一问是徐铭家的,“双人”与“夕”正好与梦中相吻合,又闻说徐家三月内死一奶娘,开棺一验,竟是个人头,与无头尸相合,却不是爱姐。拉来徐铭逼问,方真相大白。江西一省都仰石廉使如神明,称他做“断鬼石”。

第二十二回 任金刚计劫库 张知县智擒盗

嘉靖年间,浙江一带因倭子作乱,设兵十营,后事平息,便将兵粮减半,谁料招致兵变,惟应他们复粮,另加银钱,方得平乱。事后,朝廷派了张佳胤督抚浙江。浙江刚遭兵变,又遇盗贼蜂起,复招民乱,张佳胤便活捉几人,在众将士百姓面前砍下他们的首级,说只杀为首的人,其余一律蒙恩赦免,众人寂然,从此再不敢生事。省内有一人叫张志,原是靠分盗贼的赃过活,而今再无盗贼横行,便也断了衣食来源,干脆生出抢官库的念头来,并找到一兄弟名任敬,二人化妆成官人模样,来到衙门骗张佳胤至后堂,屏退下人,把刀架在张佳胤脖子上,要抢官银,张佳胤说官银抢不得,却可问当地大户借几千两银子给他们,便写了张条子,交喻外郎带出,上面写的却全是些民壮之名,暗意救他。那些人便备了些银两,另抬了许多石头上得堂来,张佳胤让这二人清点,趁此不备,众人将他们二人围攻,任敬当场自刎,张志被活捉,在逼问下,招出了其余同伙,终于一网打尽。众人皆赞张佳胤贤能。

第二十三回 白镪动心交谊绝 双猪入梦死冤明

靖江县有个男子名朱恺,年纪不上二十岁,因是家中独子,备受宠爱,终日结交一班浪子,其中有个叫姚明,常挑唆朱恺吃喝嫖赌。一日,朱恺见一小生名陈有容,长得十分美貌,很是喜欢,姚明便从中撮合,谁知那陈有容原与一个叫裘龙的相好,见朱恺出手阔绰,便渐渐不理裘龙,裘心中嫉恨,扬言要杀朱恺。朱恺父亲见朱恺终日游手好闲,不是长久之计,便许他些银子,要他到外乡买点货做些小生意,此时姚明正好在赌场中失利,就来问朱恺借钱,朱恺正要出发,自然没有,姚明恼羞成怒,杀了朱恺,夺其财物而去。过了几日,当地知县“殷青天”在梦中见两只猪,似有话讲,醒来后又有乌鸦乱飞,便派人跟着乌鸦,发现了朱恺的尸体,此时,朱恺父亲也在门上看到一纸条,上书朱恺被裘龙劫去,便定朱乃裘所杀,殷知县有疑,寻来朱恺平日结交的一些人,到姚明时,姚明称自己属猪,殷知县忙让他写口供,字迹果与纸条上一致,又去他家搜,赃物凶器俱在,姚明只得认罪,被判处决。

第二十四回 飞檄成功离唇齿 掷杯授首殪鲸鲩

岑猛承祖功业,为田州土官知府,也曾率兵抗敌,建过功业,颇有些不可一世。田州与泗城州接界,两处土目因争界厮打,田州土目被打伤,岑猛大恼,起兵相杀。那边知州亦恼,上书告他谋反,朝廷便派参将沈希仪剿他。沈希仪知岑猛善战,不可硬攻,只可智夺。沈希仪知岑猛有两队外援,一是其子,便阻截了其子与岑猛之间的道路;二是其岳父岑璋,沈希仪则派人吓他,说岑猛谋反,岑璋将被株连,岑璋原就与岑猛不和,如此一来,更是赶忙立功,誓取岑猛首级。岑猛自恃善战,只觉万全无事,整日与群妾寻欢作乐。不料沈希仪已攻至眼前,岑猛方知大难临头,只得偷偷从北门逃跑。路遇岑璋,岑璋将他安置下,斟酒一杯,岑猛一看竟是毒酒,才知上了当,环顾四周,个个佩刀带剑,知在劫难逃,便满饮此杯,须臾七窍流血,中毒身亡。岑璋取了他的首级,献给沈希仪。沈希仪此战大捷,升为总兵管参将事,驻扎田宁府,一应苗夷,无论生苗熟苗,莫不服他。

第二十五回 凶徒失妻失财 善士得妇得货

海宁县北乡有个姓朱的,叫朱安国,为人暴戾奸狡,族中还有一叔,叫朱玉,小他两岁,为人忠厚,时受朱安国欺侮。一年发大水,北乡低的房屋尽淹,朱安国寻了只船,将家私都搬到船上,还拼命捞水中漂过来的财物,只见远处有两个妇人扒在两口箱子上,料其中必有财物,便用篙先将那老妇人拨入水里,那年轻的说如果救她,愿将财物赠上,朱安国不听,将她也拨入水里,得了这两口箱子。小妇人在水中抓得一桌子,竟漂到朱玉家中来,被朱玉救起,问后方知是郑家的姑娘,原是许给一姓朱人家,现愿许身朱玉,朱玉不肯。水退后,众人亦撮合二人,便结了亲,朱安国也来吃酒,才知这女子竟是自己已定下的媳妇,郑氏也认出他就是害死母亲抢财的人,双双告到官府,审断的谢县尊是个清明的人,问清来龙去脉后,又问郑氏箱中有何物,郑氏一一道来,便去朱安国家中搜,果然搜出两只箱子,物件与郑氏所言丝毫不差,朱安国却说不出几样,谢县尊便知孰是孰非了,要将朱安国正法,朱玉又为他求饶,方留得一命。只是从此乡里间都只传他是个黑心的人,而道朱玉忠厚慈心,皆肯扶持他。

第二十六回 吴郎妄意院中花 奸棍巧施云里手

浙江杭州府有个盐商叫吴尔辉,十分吝啬,却又很好色。一日在桥边楼上见一女子,是张彀之妻王氏,张彀因进广收账,已多日未归,王氏无聊,便倚着窗,吴尔辉看她,她也不知,吴道是此妇对他有情,天天来逛一回。这情景被一个光棍看见,想捉弄吴一番,便骗吴尔辉说,此女子乃他之妻,因婆媳不和,愿将她卖给吴尔辉,还去官府骗了离妻执照来。吴尔辉信以为真,另寻宅地,以待吉日娶亲。那光棍又去骗王氏说,张彀已回来,又在外面讨了个妾。王氏气极,携兄王秀才在光棍陪同下找到吴尔辉的房子。光棍先进去,骗到钱后即溜之大吉。王氏与王秀才进去后方知事情不对,吴尔辉亦不肯放人,三人告至官府。官府问清来由,知是吴尔辉好色惹的祸,不关王氏的事,便限吴尔辉五日内找到光棍,否则便责罚他。只是吴尔辉五日内哪里找得到那光棍,只得又被罚去些银两,如此一来,已赔了百十两,还被周围邻里耻笑,实乃咎由自取。

第二十七回 贪花郎累及慈亲 利财奴祸贻至戚

浙江绍兴有个陈副使,在扬州娶一妾杜氏,生有一子名陈镳。陈副使为他请了个先生,叫钱流。钱流为在府中久呆,便将陈镳的文章大大润色一番,四处散给,大家皆夸陈镳有长进。日久,陈镳竟也自觉好起来,渐渐不将钱流放在眼中。钱流问他要钱,他也不给,钱流气不过,要想法敲他一下。一日,陈与钱路过一家皮匠铺,见到一十分美貌的妇人,陈不由心动。钱看在眼里,便找到那皮匠,说出一计。是晚,陈又想那妇人,便来到她那儿,那妇人只把他往楼上引,至上面,皮匠突然蹿出,陈无奈,只得赔钱了事。钱流又在当中截下了银子,还恐吓皮匠,要皮匠携妻逃走。后钱流又找两人扮作官府人员来找陈镳,说皮匠妻被陈逼奸自杀,告到官府来,要他出银了断,陈这一惊,便生出病来。杜氏前来探望,得知事情原委,也是悲伤万分,又救不得儿子,当晚就自缢身亡了。陈副使知后只觉事有蹊跷,去官府一查,果无此案又无那二人,才知是上了钱流的当,便设计将他抓起来,钱流用尽心机。却落了个身死杖下的结果。陈副使后又为陈镳重请了位先生,陈镳亦知努力上进,得进了学。

第二十八回 痴郎被困名缰 恶髡竟投利网

湖州有一个张秀才,娶妻沈氏,家中十分富足。一日,沈氏听清庵的一个王尼说,南乡有个颖如和尚,能断人功名,便让张秀才去拜访。张秀才去了,颖如只劝他多行善事,张秀才与沈氏照办,一干善行完后,沈氏果有了身孕,将半年后诞下一子。张秀才与沈氏去颖如处还愿,还请了他来家中为张秀才求功名。颖如让张秀才在纸上胡乱写个官名,张秀才也就乱写自己“大明皇帝张某”,原以为颖如发完符会将之烧了,谁料并没有,而是拿着这张纸托王尼向张家勒索银千两,再三商量下,张秀才给了颖如银子五十两,田地四十亩。可那颖如还不知足,又要讨张秀才家的丫头,惹恼了张秀才,在其舅子沈尔漠帮助下告到官府,恰遇上个好官,便拿来颖如,搜出那张纸,焚了,又将颖如打了四十下,颖如所诈的银子与田地俱还给张秀才。颖如被打后,又没人照管,不日就血胀而死了。

第二十九回 妙智淫色杀身 徐行贪财受报

贵州都匀府有个镇国寺,有三代和尚:妙智、法明和圆静。因过得富足,都不学好。妙智与法明在房内养了两个女人。圆静长得十分标致,似个女人,当地的一个土皇帝田有获与他极好,偏偏田有获妾也看上了圆静,圆静年少心动,与其妾也快活一番,却再也不敢找有获。有获知后大恼,决心寻事儿弄他。值贵州州尊升任,一个徐州同署事,为人贪狠。有一子,名徐行,得了弱症,有获便荐他来寺里休养,又引他来到妙智与法明养女人的地方。徐行见了,吓妙智说要告官,乘机诈钱。妙智许了五百两,先出了二百两,便偷偷送了两个女人出去,料没了把柄,还有三百两就不认了。徐行告诉他父亲,徐州同大恼,抓了妙智、法明来,不由分说处决了。圆静知后,也在寺中自缢。自此徐州同常神志不清,不久病重而亡。徐行也常疑神疑鬼,一日,似见一小和尚与其妻通奸,便拔剑对妻乱砍,将妻杀后,才发现床上只有妻一人,无奈又杀了家中另一小厮,说是抓住他们通奸,故杀之。县尊是个能吏,查后发现小厮与其妻尸首并不在一处,不可能有奸,再逼问徐行,徐只得招认。县尊认他已杀人身,又污人名,十分恶毒,遂判处决。

第三十回 张继良巧窍篆 曾司训计完璧

常州无锡县有一个门子叫张继良,长得一表人材,也读过两句书,只是父母早亡,他无依无靠,只得进了锡山寺当了和尚。谁料一日无锡县何知县忽游锡山,见到了张继良,十分喜欢,便把他弄入衙门。因张继良还读过些书,越发显得有才,何知县也更是喜欢他,渐作心腹。不久,府中之事全由张继良掌握,判事审案,只看给张继良银子的多少决定,何知县已成张的傀儡。城里百姓已对县衙十分不满,陈代巡亦欲亲自来看看,张继良要何知县为他设名,混到陈代巡身边,那陈代巡并不认得继良,继良在他身边时日长了,代巡也似得个宝,十分宠爱。继良趁此又狠盘算百姓一把,百姓是有苦难言。陈代巡将要离开,继良不愿赴京,又回到何知县身边,更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县中有些人受不住,便告到守道府官处,将其贪赃枉法之事一一说出,后百姓又告至三院。何知县原待继良极好,谁料后来继良竟忘恩负义,此番何知县亦将继良种种丑行揭露出来。三院核查属实,张继良便被判了充军,实乃因果报应。

第三十一回 阴功吏位登二品 薄幸夫空有千金

直隶江阴县有个相士胡似庄,娶妻马氏,虽不漂亮,却能勤俭持家。一日,胡似庄算得一男子可官至二品,那男子叫徐晞,长得一表人材,在胡的媒下,娶了胡房东家的女儿杨氏。徐晞原只是官府中的一个小吏,却在一场祸事中,给上首出了个好主意而博得了上首对他的好感,后将他荐举,升了个兵部武库司主事,可因为他是吏员出身,起先同事都轻视他,但渐渐发现徐晞为人忠厚,心胸宽大,又对他心服起来。数年后,升至郎中。不久,又连升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徐晞想到当年胡似庄的话,料他也有些功劳,便邀他来任上。胡似庄知后十分高兴,又思量着要娶一房漂亮的妻室,便设计将马氏卖了,得了些银子,来到徐晞处。徐晞赏了胡很多银两。那胡似庄便终日嫖赌吃喝,做美梦,不想竟因喝酒过多醉死了。徐晞知后,也只得叹他无福享受,又知他来前卖马氏之事,道他不过咎由自取。徐晞几年后果然官升兵部尚书,至二品,只可笑那胡似庄算得别人的命,却算不出自己的。

第三十二回 三滑空诈寄邮 一鼎终归故主

直隶徐州有个秀才叫任天挺,自父亲死后,渐渐家道中落,大比又是落第,为了维持生计,只得想法卖了家中的一个古董龙纹鼎。任天挺父亲原有个帮闲的叫水心月,与一个专玩古董的詹博古商量好一起诓骗他,说这古董是假的,只值几两银子。一面又与一个孙监生讲好一百两银子,却并不给詹博古好处。詹博古便抢先一步,花二十两买了这鼎,亦要卖给孙监生。谁料孙监生与水心月设赌局骗詹博古,白白将鼎骗到了手。值税府陈增寿日,督税府王司房还要送件古董,找到詹博古,詹便拿了王司房给的元宝去赎鼎,孙监生狮子大开口,要了很高价,詹博古无法,只得作罢。这却惹恼了王司房,设计寻了个错抓来孙监生,孙监生胆小,只得将鼎送出,还奉了些别的礼品。不期那任天挺后来竟连中举人、进士,被选为黄州推官。此时税监陈增已死了,过去此人受贿无数,故死后家私都被清查,正有那只鼎,别的财物,任推官都不屑,独留了这只鼎,亦告诫自己,财物不可横夺。凡其所到都清廉自守,大有政声。

第三十三回 八两银杀二命 一声雷诛七凶

苏州嘉定县有一乡民叫阮胜,上有一母温氏,一妻劳氏。劳氏方二十多岁,有些姿色,却能勤俭持家,十分贤慧。一年,温氏病重,不料阮胜在田中辛苦亦得了病,劳氏照顾病人已缺钱,就更没钱雇人下地了,眼见秋成无望,家中生计困难。当地便有个无赖叫鲍雷,劝阮胜卖了妻子,阮胜想想的确拖累劳氏,便与劳氏商量,劳氏不肯,温氏又劝说一番,方才含泪应允。鲍雷原想劝阮胜将劳氏卖给另一个无赖花芳,只是花芳无钱,阮胜便将劳氏嫁给了前村的庾盈,换得八两。鲍雷气不过,带了花芳及另外一些无赖共七人闯至阮家,抢了那八两银子,又打死了温氏和阮胜。劳氏虽嫁给庾盈,心却仍放不下他们,着庾去探望,庾一进屋就见两具尸首,鲍雷紧随进来,押他至官府,说二人乃庾盈所杀。县尊觉得有些蹊跷,又苦无证据,只得将庾盈押监。那劳氏也只能在家求天报应,果然,原是皎日当天,却突然一声霹雳,雷电过处,有死在田中,有死在路上,竟就是鲍雷、花芳等七人。县尊道这果是奇案,再审,七人中有一人的儿子供出了真相,遂放了庾盈,又将阮家房屋判给了劳氏。

第三十四回 奇颠清俗累 仙术动朝廷

江西建昌县有个周家,公子到十四岁时突然得了颠病,故人称周颠。起先家中还为他医治,但见他不好,也就随他去。他便四处游荡,乞食为生。游至金陵,恰值太祖建都,他便撞到太祖马前,只道:“告太平。”太祖料他是个颠人,便拿烧酒与他吃,谁知许多吃下,面不改色,还说内烧不怕,亦不惧外烧,太祖令人烧他,果烧不死,方知他是个仙人,就优待他。半月余,陈友谅改元称帝,其时,陈强朱弱,周颠却劝太祖兴师,太祖听他之言,果然发兵。途中周颠说到将损兵一事,引起太祖不快,欲将其投水,谁料三次都不曾溺得他,知是杀不得了,就还留在身边。次日,周颠离去。临行时只对太祖说二十五年后将差人望他。周颠走后,太祖果然大败陈友谅,渐天下大定,才知当初周颠“告太平”之先见。二十五年后,太祖忽患热症,无医能治,此时却来了个和尚,说是受周颠之托,为太祖医好了病,太祖再派人去请周颠,周颠自然不愿再入凡世。圣上念其当日夹辅,近日又为他治病,便亲洒翰墨,为其立传,道《周颠仙传》。

第三十五回 前世怨徐文伏罪 两生冤无垢复仇

天顺间,英山清凉寺有一个无垢和尚,俗姓蔡。小时候只吃素,不沾荤,又体弱多病,父母惟有将他寄在清凉寺中。因无垢长得标致,常遭师兄弟的胡缠,无奈提出要坐关三年。三年后,无垢携银一百二十两,要到南京去印大乘诸经。到南京后,借宿在一印匠徐文家中,徐文夫妇见他带着百余银两,心生歹念,趁其熟睡时将其勒死。此时徐文妻彭氏已有娠,是夜便诞下一子,与无垢无二,取名徐英。徐英长大后,在外皆彬彬有礼,惟有待徐文夫妇如冤家一般。邻里看不过,将徐英送至官府,恰那御史前夜做了一梦,梦见一金甲神让他问徐文夫妇十四年前的事。次日,御史果然如此一问,徐文即刻吓得没魂,招得当日的事,方知徐英实乃无垢的再世。御史遂判将一百二十两还给徐英,徐英依旧剃度出家,依旧取法号无垢,回到清凉寺,叙说前事,人人尽道稀奇。

第三十六回 勘血指太守矜奇 赚金冠杜生雪屈

处州府有一吏姓杜,娶妻王氏,家中还有一奶妈。杜家后门正对着一户冯家,也是个为吏的。因两家相近,常互相串门,杜家奶妈对冯家也十分熟悉。一日,冯外郎出门喝亲眷的寿酒,家中也没人照管,却来了个本房书手张三。张三原是个赌徒,这日又赌光了,正寻思弄钱,恰路过冯家,见家中无人,便偷了好几样财物,撬箱时划破了手,原随手拾了根布条缠着,却不知早在偷时落入箱中了。冯外郎到家一看,已知遭了劫,但想不过左右邻舍,便怀疑到杜家奶妈身上,又因奶妈前几日也划破了手,就越发巧了。无奈奶妈被屈打成招,杜外郎也受累丢了前程,还要卖田赔钱。此时,张三已将现成的钱赌得精光,便拿出偷来的金冠欲卖掉,恰被本房一周一官见到,看冠内花印似冯家的,与冯外郎一对,果然如此,遂抓了张三见官,张三只得招认偷盗事是他所为。不日,冯外郎亲自登门来杜外郎处谢罪,杜外郎是个量大的人,亦没大怪冯外郎。后张三被发配至蓬莱驿摆站,也算因果报应。

第三十七回 西安府夫别妻 郃阳县男化女

西安府镇安县有一住民叫李良雨,娶妻韩氏,另有一弟,名李良云。忽一日,李良雨决议随本村的一个生意人吕达出去做点小买卖,留李良云在家耕种。谁料良雨和吕达来至郃阳,良雨却因嫖妓得了便毒,疼昏过去,似隐约来到阴司,告知他原是女身,应与吕达成为夫妻。李良雨醒来,果已成为女身,病也渐渐好起来,吕达称奇,料也是天意,遂与良雨结亲。只是这一病,良雨将盘缠都用光,又已化作女身,更无颜回去,便随吕达来到鄂县,开了一家小店。半年多过去,良云见兄仍不归,就去寻他,在鄂县看到了已是女身的良雨,良雨把原由说与良云听,良云回去又告诉韩氏及邻里,众人不信,道必是吕达谋财害命,良云便告到官府,拿了吕达及良雨来,良雨又道出许多与韩氏过去的私情,知县方信良雨由男化女是真了,就令良雨与吕达仍作夫妻。韩氏自然无守之理,亦改嫁,与李良雨姊妹相称。

第三十八回 妖狐巧合良缘 蒋郎终偕伉俪

武昌有一人姓蒋名德休,家中是做籴米生意的。二十岁那年,德休随舅柳长茂往汉阳籴米,住在一个专与客人收米的熊汉江寓下。熊汉江有一女名文姬,年方十七,生得十分标致,德休一见便有心于她,说与舅听,柳长茂不允,说两家甚远,子女又都是独生,熊家怎么舍得让女儿远嫁?只得作罢。不上半月,柳长茂先去做生意,独留德休一人在熊家,德休日思夜想都是文姬,竟引了一只老狸来,那老狸化作文姬模样,夜来寻德休,德休心花怒放,自与她寻欢。此后那狸天天来,不几日,德休竟已面色萎黄。邻里见他不对,问了来由,疑是有鬼,教他一法。是夜,德休给狸一袋芝麻,再随芝麻寻去,方知她乃是一妖,老狸念旧情,便给了他三束草,教他第一束医自己,第二束放在熊家后屋顶上,使文姬得病,第三束为文姬治病,德休依此行事,果然自己病好,文姬却得了满身脓疮,德休便告知熊汉江他能医他女儿,只求治好将文姬嫁给他,熊汉江自然应允,德休用了第三束草,文姬不出三日便好了,熊家都道他是神仙,亦觉此乃奇缘,遂将女儿嫁给他。后德休往来于武昌、汉阳间,已成一富户,与文姬生二子,都入国学。众人皆称他们是一对奇偶。

第三十九回 蚌珠巧乞护身符 妖蛟竟死诛邪檄

浙江湖州府有座潮音桥,桥下有个深潭,潭中居着一个老蚌,这蚌不知经过多少年代,采取月华,内中生得一颗珍珠,其大如掌,光芒四射,已是一宝。孰料被一蛟所看中,夜夜要夺,弄得疾风暴雨,损禾坏稼。恰逢一夏尚书巡到湖州,夜间梦中见一妇人,竟就是老蚌所化,那妇人苦诉自己的委屈,求夏尚书赐一护身符,夏尚书遂作一诗于铁牌上,赐与老蚌。蛟龙恼羞成怒,亦化作神人来恐吓夏尚书,夏尚书毫不畏惧,张目而叱之,将其喝退。次日,又打点一副猪羊,并作一檄,怒斥蛟之恶行,在海口祭献,将檄焚在海边。是夜,只听波涛奋击,风雷震荡,到得早间,人们才发现,一条大蛟已被雷打死。此后夏尚书又来湖州,复梦见那一妇人,对他感恩不尽。夏尚书在浙三年,精心水利,水患尽去,田禾大登。亦得圣上赏赐,后升户部尚书。

第四十回 陈御史错认仙姑 张真人立辨猴诈

寿州八公山有一只白猴,已成气候,变化都会。一日,化作美女来到凤阳城,遇上一个小官,名阿里贴木儿。贴木儿见她貌美,早已心动,便搭上白猴。是夜,白猴来到贴木儿住处,与贴木儿好生快活,此后夜夜皆来。不久,贴木儿已是肌骨憔悴,其母奇怪,问他,贴木儿便说出有这么个女子,其母料这必是妖怪,便请僧道来除,竟都驱之不去。巧遇刘伯温来此地寻天子气,知此事后,愿来除妖,果然抓住白猴。白猴求饶,发誓再不作怪,否则愿遭雷诛。刘遂饶他一命。白猴逃至一座山中藏身,奈何每三年便遇着个张天师捉怪又要躲往别处,白猴就生一计耍弄张真人,竟摇身一变,化作一老妇,来到市上。遇到一新举人陈骝山,告诉他此去进京前程,陈进京后果然一一应验,就拿礼来赠,白猴又告知他日后当作御史,只求他出差时要来见她。陈骝山后果当御史,巡按江西。顺路来见白猴,白猴给他一块手帕,要他去求张天师一颗玉印,骝山照做,张天师却一眼认出此乃一块白猴皮,知是妖猴作祟,遂命天神捉拿白猴,白猴告饶,无奈在刘伯温时已有誓在先,天不肯赦,只听霹雳一声,白猴已被震碎头颅,死于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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