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逍遥游》

2019-05-13 可可诗词网-学生古诗文鉴赏 https://www.kekeshici.com

《庄子》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飡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辨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徵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分分然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窅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洸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洸,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入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洸,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途,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网罟。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是《庄子》中的代表作品,列于《内篇》之首。逍遥游的意思,是指无所依赖、绝对自由地遨游永恒的精神世界。

庄子天才卓绝,聪明勤奋,“其学无所不窥”(《史记·老子韩非列传》),并非生来就无用世之心。但是,“而今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向,不可得也”(《庄子·天地》)。一方面“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胠箧》)的腐败社会使他不屑与之为伍,另一方面,“王公大人不能器之”(《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的现实处境又使他无法一展抱负。人世间既然如此沉浊,“不可与庄语”(《天下》),他追求自由的心灵只好在幻想的天地里翱翔,在绝对自由的境界里寻求解脱。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写出了苦闷心灵的追求之歌《逍遥游》。

全文若即若离,疏而难分。为分析方便,权且分为三段。第一段从篇首至“圣人无名”。作者采用了先述后议、先破后立的写作顺序,首先通过描绘一系列具体事物形象地说明:无论是“扶摇而上”的乘天大鹏,还是“决起而飞”的蓬间小雀,也无论是“不知晦朔”的短命朝菌,还是春秋八千的长寿大椿,它们之间虽然有着大小之分,长短之别,但有所依赖,有所期待都是一样的,都是并不得逍遥游,进不了绝对自由的境界的。然后又通过三个层次的人物来反复申明绝对自由的难得。那些为世所累,心系功名的“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自不必说,就是“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的宋荣子之流仍是“犹有未树”;列子虽然已能“御风而行”,胜过宋荣子,但是仍然“犹有所待”,待于风,算不上逍遥游。怎样才能“无所待”地去作逍遥游呢?庄子在本段的最后说:必须能够“乘天地之正”(顺着天地的法则,亦即自然规律),“御六气之辩(驾驭阴、阳、风、雨、晦、明的各种变化)以游无穷(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才是无所待,才是逍遥游。什么人能达到这种境界呢?唯有“无己”的“至人”。“无己”就是忘记自身的存在,做到任乎自然,顺乎物理,把自己的形体连同思想都看作是虚幻的不存在之物,也就无所限,无所待了,也就绝对自由地作逍遥游了。

“无己”说说容易,实际无法做到。比如庄子就没能“无己”。他虽然醉心于作绝对自由的“至人”,但念念不忘的仍是不自由的人世,尽管他所追求的是在人世的无为。所以接下来他又写了尧让天下等世事,展开了第二部分的论述。第二段从“尧让天下于许由”至“窅然丧其天下焉”,主要是着力塑造神人形象,以使逍遥游的“至人”形象具体化。作者先通过渲染尧让天下之事,表明君不足贵,权不足惜的思想观点,再借许由之口,提出自己的政治态度:“予无所用天下为!”接着,又通过肩吾和连叔的对话,创造了“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的神人形象,这个神人即前文所称的能作逍遥游的“至人”,是庄子逍遥理想的完美体现者,所以庄子赋予她最美的外表和最好的品质。她从不“以物为事”,但是能够“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旁礴万物以为一”,能够“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在这样无为而逍遥的神人面前,“弊弊焉以天下为事”的尧、舜之流又怎么能不感到“窅然丧其天下”,因而不得不让天下于许由呢?

庄子不能忘世,所以写了尧让天下等世事;更不能忘我,所以接下来又写了自己与惠子辩论的是是非非。这是全文的最后一段,极为生动幽默地写了庄子与惠子论辩有用与无用、小用与大用的情况。庄子认为小用不如大用,无用就是大用,只有“无所可用”,才能“物无害(之)者”,在“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永作绝对自由的逍遥游。实际上也就指出了无为是通向逍遥游的途径,从而结束了全篇。

总之,庄子的《逍遥游》借助一系列虚构的故事和形象,否定了有所待的自由,提出了一个无所待的绝对自由的境界,又创造了一个神人形象将其具体化,并且指出了“无为”是达到这一境界的途径。

庄子作品具有“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鲁迅《汉文学史纲要》)的艺术成就。《逍遥游》更是如此。这里只谈主要的两点。

首先是“洸洋自恣以适己”(《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的想像。这种“洸洋自恣”的想像不仅体现在具体形象的描写上,而且更主要表现在整个文章的构思上。那“其翼若垂天之云”、其背“不知其几千里也”的鸟的雄伟,那“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树的长寿,固然令人咋舌,但更令人神往的却是庄子用来说明观点的奇特的物事,奇特的境界和奇特的用意上。在庄子的笔下,鱼可以化而为鸟,冲天飞起;鸟可以自视甚高,互相嘲笑;人可以有俗人、至人、神人、圣人之分。他所想像的境界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的境界,除了庄子又有谁创造得出呢?不仅如此,作者还通过姑射山神人“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的美丽形象,将那种境界人格化、具体化,使人明知其假,宁信其真。把自己的缥缈幻想写得这样实在,这样美妙,除了庄子,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了。庄子随心所欲地想像出这些物事、境界,并非空言诳人,而是其构思匠心的必然体现。他极写鹏之大,椿之寿,一则造成一种声势,一种氛围,引人入胜;二则形成一种对比,一种暗示——以鹏之大暗示人之小,以椿之长寿暗示人生之短暂。大鹏必须乘风而飞,尚且要有所待,人生的不自由不难想见;重负之下,立言、立功、立名还有什么意义,争名夺利根本没有价值,而出路只有一条,就是无为、无己,在“无何有之乡”去作逍遥游!

其次是炽烈而隐蔽的情感。看透了人间的沉浊肮脏,庄子耽溺于纯洁无瑕的幻想王国中,否定了争名夺利、尔虞我诈的世人。庄子醉心于动物、植物与神仙的世界里,所以文章的大部分篇幅都在写虚的、空的、幻想的、非人世的事物,似乎做到了“无己”;但是“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天下》)的背后有深深的苦闷,虚幻的“无何有之乡”产生于对人间世的绝望,他追求着逍遥却无法摆脱人生的羁绊。他把“至人”的境界写得那样不可企及,其中不正隐约露出他追求逍遥而不可得的苦恼失望吗?他把那个“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的神人写得那样美丽绝伦,其中不正燃烧着他那炽烈的、对美好理想的追求之火吗?还有,他虽然提出应该“无己”,物我不分,却发自内心地认为“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由此可见他对智慧的重视,对生命的热爱;可见这个一心要飞离人世的作者要否定的不是人生社会,而只是人生社会的黑暗和肮脏。这里还有必要提到大鹏这个形象。尽管作者从原则上否定了大鹏,但是却义正辞严地驳斥了蜩与学鸠的嘲笑,强调指出有“小大之辩”,并且三次用浓墨重彩,不避重复地描绘了大鹏的雄伟形象,热爱之情跃然纸上。这是为什么呢?也许,作者在才能无双、向往着逍遥却又无法逍遥的大鹏的形象里,正隐藏着自己难言的苦情。什么苦情呢?我们不妨作这样的比较想像:一只大鹏在茫茫北冥中冲天而起,一颗心灵在深深苦闷中挣扎而出,幻想的翅膀张开了,怒而飞向无何有之乡……有所待的大鹏失败了,那么心灵呢?有所求的心灵能在那广漠之野找到慰藉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那雄伟的大鹏形象所体现的正是作者这种欲飞的理想和无法飞走的悲哀。

〔注〕北冥:“冥”一本作“溟”,北冥即北海。海水甚深而呈黑色,故称“溟”。下文“南冥”仿此。海运:海浪波动。海动时必有大风,鹏即乘此风徙往南海。《齐谐》:书名,齐国谐隐之书。抟(tuán团)扶摇:抟,环绕,盘旋。扶摇,急剧盘旋而上的暴风,一名飙。按据章炳麟等考证,抟当作“搏”,拍也,拊也。鹏翼拍旋风而直上。六月息:息,气息,指风。《庄子·齐物论》:“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天地之气息为风。六月息即六月之风。野马:春天阳气发动,远望林莽之间,水气上腾,有如奔马,称为野马。生物之以息相吹:此句综上大鹏乘旋风而上天,林泽之间蒸气上腾,尘埃在空中游荡,皆被生物的气息吹动而致。风斯在下:此句说大鹏能飞至九万里的高空,因为下面有强劲的风力托着它。培风:即凭风,乘风。天阏(è遏):阻碍。(11)蜩(tiáo条):蝉。学鸠:小鸟。(12)“我决起”二句:决,同“赽”,迅疾。抢榆枋:碰到榆树和枋树(檀木)而停下来。“而止”二字原缺,据别本及《太平御览》卷九四四所引补。(13)莽苍:近郊的林野。因郊野草莽一片苍色,故以莽苍代指郊野。(14)之二虫:之,此。二虫,指蜩与学鸠。鸟类称为羽虫,故鸠亦可称虫。(15)“小知”句:“知”同“智”。(16)“小年”句:小年,寿命短的;大年,寿命长的。(17)朝菌:天阴时粪上所生之大芝,见太阳则死,故知晦(阴历月底)不知朔(阴历初一),知朔不知晦。《淮南子·道应训》引《庄子》作“朝秀”,高诱注:“朝秀,朝生暮死之虫也,生水上,状似蚕蛾,一名孳母,海南谓之虫邪。”今本《淮南子》作“朝菌”,乃后人据《庄子》改之。《广雅》正作“朝蜏”,以其为虫,故字从“虫”。王念孙《广雅疏证》说:“上文云‘之二虫又何知’,谓蜩与学鸠;此云‘不知晦朔’,亦必云朝菌之虫。虫者微有知之物,故以知、不知言之。若草木无知之物,何须言不知也。”王说是。(18)蟪蛄:寒蝉,春生夏死,夏生秋死,故不知有春又有秋。(19)冥灵:溟海灵龟。或说“木名”,木槿也。(20)彭祖:传说中长寿的人,姓篯名铿,曾为尧臣,封于彭城,历虞、夏、商、周,年八百岁。(21)匹之:比附他。(22)棘:即《列子·汤问篇》之夏革,商汤时贤大夫。“革”、“棘”古同声通用。按“汤之问棘也是已”句与下文“穷发之北”云云语意不连属,当脱汤问棘事一段。唐僧神清《北山录》曰:“汤问革曰:‘上下四方有极乎?’革曰:‘无极之外,复无极也。’”僧慧宝注曰:“语在《庄子》,与《列子》小异。”(见闻一多《古典新义·庄子内篇校释》)据此,可以酌补《庄子》缺文。(23)穷发:不毛之地。发,指草木。(24)羊角:旋风。(25)斥鴳(yàn燕):斥,池塘。鴳亦作鷃,小雀。(26)知效一官:才智可以胜任一官的职守。“知”同“智”。(27)行比一乡:“比”同“庇”,言其人行事仅能庇护一乡之人。(28)“德合”二句:言其人的德行仅能投合一个国君的心意,取得一国的人的信任。徵,取信。郭庆藩《庄子集释》读“而”为“能”(古二字通用),谓四句中官、乡、君、国相对,知、行、德、能亦相对,可备一说。(29)宋荣子:亦作宋钘(jiān坚)、宋钘(jīng经)、宋荣,宋国人,姓荣,“子”是尊称。或云姓宋,名荣。战国时稷下早期学者。犹然:“犹”同“逌”(yóu由),嬉笑自得的样子。(30)数(shuò朔)数:汲汲,迫切的样子。(31)未树:未曾树立的,指树立逍遥之趣。(32)列子:姓列,名御寇,战国郑思想家。其“乘风而归”,见《列子·黄帝篇》。泠然:轻巧的样子。(33)“此虽”二句:言列子能御风而行,虽然可免于步行,犹有所待于风。(34)乘天地之正:顺着自然的规律。郭象注:“天地以万物为体,而万物必以自然为正。”正,即是规律、法则。(35)御六气之辩:驾驭着六气的变化。六气,阴阳风雨晦明。辩,通“变”。(36)游无穷:遨游于无始无终的时间和无边无际的空间之中。(37)恶(wū乌)乎待哉:恶乎待,即何所待,此为反诘句,意即无所待。(38)“至人无己”三句:庄子以“无己”的“至人”为达到逍遥游的最高境界。神人无功,言无意求有功于人,而自然为人类造福。圣人无名,不求名而名自至。但神人、圣人,不能忘人世,不能忘天下,在庄子看来,仍然是有所牵挂,不能算是“逍遥游”。(39)许由:古代传说中的高士,字武仲。相传尧让天下于许由,许由不受,逃隐于箕山。尧又召之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于颍水之滨。见《高士传》。(40)爝火:火把,小火。(41)肩吾、连叔:旧说二人皆为“古之怀道者”。其实《庄子》“寓言十九”,其中人名、地名多属子虚、乌有之类,无可稽考。(42)接舆:为楚国的狂士,见《论语·微子》。接舆因接孔子之舆而得名,亦是寓言人物。《庄子》此处引述其所说的话,皆为假托之辞。(43)径庭:亦作“径廷”,意为相隔甚远。明方以智《通雅》卷七:“言径路之与中庭,偏正殊绝,犹言霄壤也。”(44)藐姑射(yè夜)之山:传说中仙山名。(45)淖约:同“绰约”,体态柔美。处子:处女。(46)神凝:精神凝注专一。(47)疵疠(lì厉):疾病。(48)狂:“诳”的假借字。(49)与(yù预)乎文章之观(guàn贯):参与有文采的东西的鉴赏。(50)知:同“智”。(51)“是其言也”二句:“其言”指上文“心智亦有聋盲”而言。“犹时女也”即“犹是汝也”,谓此言乃说汝也,指肩吾以接舆说藐姑射山神人之事为诳而不信,有似心智聋盲。(52)“将旁礴”三句:旁礴,混同。蕲,同“祈”。弊弊焉,忙碌疲惫的样子。谓神人之德足以混万物为一体,而世人争功求名,纷扰不已,他怎肯忙忙碌碌、疲惫不堪地去管天下的俗事呢?旧解训“乱”为“治”,未妥。(53)“大浸”句:大浸,大水。稽天,至于天。溺,淹没。(54)“是其尘垢”三句:尘垢秕糠,皆鄙贱之物,意同糟粕。纳粘土于模型烧成瓦器曰陶,熔解金属制成器物曰铸。分分,同“纷纷”。此三句之意,说这个神人身上的尘垢糟粕都将陶铸出尧、舜来,他哪里还肯去纷纷扰扰地以外物为事呢?“分分然”三字,原缺,据《淮南子·俶真训》补。《淮南子》的上文系括引庄子此句上文大意,且“孰肯分分然以物为事”与上“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对举,句法一律,当酌增。(55)“宋人”句:资,贩卖。章甫,一种礼帽。诸越,即於越。“诸”、“於”古通,越人自称“於越”,居今浙江绍兴一带。(56)断发文身:剪短头发,身刺花纹。(57)四子:旧注以为“四子”是王倪、啮缺、被衣、许由。但此是庄子寓言,四子亦本无其人,不必坐实。汾水之阳:水北曰“阳”,地名平阳,在今山西临汾市西南,尧之所都。(58)“窅(yǎo咬)然”句:窅然,怅然。丧其天下,茫然忘其身居天下之统治地位。此处以宋人比喻尧,以章甫比喻天下之位,以“越人无所用之”,比喻四子无所用于天下。尧见四子,为其所化,故亦自失其有天下之尊。(59)惠子:姓惠名施,宋国人,曾为魏相,与庄子为友。是战国时哲学家。(60)魏王:即魏惠王。因魏迁都大梁(今河南开封),故又称梁惠王。(61)瓠(hù户):葫芦。(62)“我树”句:树,种。实五石,其中能容五石。石(shí实,又读dàn旦),十斗。(63)呺(xiāo消)然:形容物件巨大而空虚。(64)掊(pǒu):打破。(65)龟(jūn君):同“皲”,手足的皮肤受冻而坼裂。(66)洴(píng平)澼(pì譬)絖(kuàng矿):漂絮于水上。成玄英《疏》:“洴,浮;澼,漂;絖,絮也。”。(67)“何不”句:虑,结缀,缚系。大樽,盛酒之器,缚之于身,可渡江湖,古所谓腰舟,类似今日之救生圈。(68)蓬之心:谓心思茅塞不通。蓬,草名,拳曲不直。(69)樗(chū初):亦称臭椿,一种落叶乔木,高大而质劣,不能用作器材。(70)去:弃。(71)狸狌:狸,野猫。狌(shēng生),黄鼠狼。(72)敖者:指出游的小动物,如鸡、鼠之类。敖,同“遨”,出游。(73)跳梁:同“跳踉”,腾跃跳动。(74)辟:同“避”。(75)机辟(bì壁):捕捉鸟兽的机关。(76)斄(lí离)牛:牦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