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灯·王氏》
王氏是谭绍闻的母亲,她的娘家由书香之家变成经商之家,因此在她的身上市井习气浓厚。从小说的全部描写看,她是一个有个性的生动的典型人物。
谭孝移对儿子的教育要求严格,王氏对儿子便完全是溺爱。“本因溺爱而不明白,又由不明白而愈溺爱”。丈夫在世时,每当儿子贪玩不读书而要责打,她总是说儿子还小着哩。当娄先生严加管教学生时,她却怕儿子被拘紧出病来。侯冠玉只顾自己赌博看戏,而对绍闻放任自流时,她也信惯儿子,任其自由自便。当儿子聚赌闹出人命案子,她不但不责斥儿子,反而说“窦家小短命羔儿输不起钱”。她溺爱到不明事理,而表现为护短。
以后她的糊涂溺爱更有恶性的发展。有一次谭绍闻赌博,是赌故意让他赢一次,王氏竟然加以赞赏。忠仆王中每对少主人的不轨行动加以劝阻,都遭驱逐。王氏不喜欢王中的拗性子,袒护儿子,纵容儿子结交匪类,趋于下流。有一次王中劝谭绍闻不要接近浮浪子弟,而要接近父亲的挚友那一些正派人物时,王氏却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难道大相公每日跟着一起老头子不成?况且一个是丈人,一个是先生,怎么相处?那个姓夏的,我不知道。这盛公子乃是一个大乡宦家,人家眼里有咱,就算不嫌弃了,还该推脱人家不成?”当谭绍闻被诱骗输给虎镇邦八百两银子后,觉得无法还这赌债,便上吊寻死。他骗王氏说只赌输了十来两。王氏不追究,也不责怪,反而说:“哎哟!如今那个不赌,许多举人、进士,做官哩,还要赌哩! 你就是略弄一弄儿,谁嗔你来?输的也有限,再休这样吓我!”她就是这样由护短而纵容,使儿子的堕落越陷越深。
王氏贪小利而见识短浅的市井习气特点也很显著。卖了三顷地和一处宅院,得银三千两,王中对王氏说还债的事,王氏却说:“卖了地土,银子也叫在家暖暖儿,何必恁急!”王中说得好:“事不宜迟。银子在家一天,包内不能长一分一厘,人家账上会长,管着许多利钱哩!”王氏见银爱不释手,已近于愚蠢。当谭绍闻把一戏班引到家里,王氏起初也极为恼怒,后来儿子拿来三十两银子哄她,说是戏主给的房钱,她便喜欢起来。儿子在外赌博不回家,她正在生气,当儿子带回来赢的一百两银子时,她便由怒而喜,还说:“咱家可也有这一遭儿!”最可笑的是,她纵容儿子在家开赌场,一天吃十几串的头钱。黄昏时她煮两盘鸡蛋,约三四十枚,送到赌场,可以赚回两三串大钱。这也就是夏逢若所说的“打钻”。赌博,她已不认为是坏事,反而认为有利可图。利令智昏一至于此。
当谭绍闻卖掉了祖坟上百十棵大杨树,清明节上坟,只见大坟院一片光秃,王氏好不伤心,在丈夫墓前大哭。以前她纵容儿子驱逐王中,现在日子过倒了,她后悔没听王中的忠言,她说:“吃亏我见儿子太亲,谁知是惯坏坑了他。” 她求王中设法。作者指出:“王氏一向知识介于半精细半糊涂之间,怎的前十年恁的个护短,如今忽然闪出亮儿来?”这是“饿出来的见识,穷出来的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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