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调歌头

2024-06-12 可可诗词网-历代诗词精品 https://www.kekeshici.com

        

张元干


        举手钓鳌客,削迹种瓜侯。重来吴会,三伏行见五湖秋。耳畔风波摇荡,身外功名飘忽,何路射旄头?孤负男儿志,怅望故园愁。 梦中原,挥老泪,遍南州。元龙湖海豪气,百尺卧高楼。短发霜粘两鬓,清夜盆倾一雨,喜听瓦鸣沟。犹有壮心在,付与百川流。

        
        作者壮年曾从李纲抗金,秦桧当国后致仕南归,绍兴中坐送胡铨及寄李纲词除名。此词题下原注“追和”,即若干年后和他人词或自己旧作。查集中《水调歌头·同徐师川泛太湖舟中作》一篇,其中有“底事中原尘涨,丧乱几时休”、“想元龙,犹高卧,百尺楼”及“莫道三伏热,便是五湖秋”等句,与此词句意相近,或即是本词所和之篇。张元干曾从徐俯(师川)学诗,徐亦应有同题的词,惜已佚。徐俯因参与元符党人上书反对绍述,被列入邪等,名上党人碑;高宗绍兴二年被召入都,赐进士出身。张元干绍兴元年休官回福建,因此“同徐师川泛太湖舟中”作词之事当在建炎年间。而此“追和”之词,从“重来吴会”两句看,应是辞官南归后约二十年某一夏日,重游吴地时作。集中《登垂虹亭》诗有云:“一别三吴地,重来二十年”,可证。
        上片即自写心境,自画出一个浪迹江湖的奇士形象,着意写其豪放不羁的生活和心中的不平。首二句就奠定了全词格调。“举手钓鳌客,削迹种瓜侯”,皆以古人自譬。钓鳌种瓜,本隐逸者事,而皆有出典。《史记·萧相国世家》载秦时人召平为东陵侯,秦亡后隐居长安东种瓜,世传“东陵瓜”。这里用指作者匿迹销声,学故侯归隐。而“钓鳌客”的意味就更多一些。赵德麟《侯鲭录》:“李白开元中谒宰相,封一版,上题曰‘海上钓鳌客李白’。相问曰:‘先生临沧海钓巨鳌,以何物为钓线?’白曰:‘以风浪逸其情,乾坤纵其志。以虹霓为丝,明月为钩。’又曰:‘何物为饵?’曰:‘以天下无义丈夫为饵’,时相悚然。”作者借用此典,则不单纯寄意于隐逸,其恨不得‘以天下无义丈夫为饵”之意亦隐然句下,锋芒所指似在“时相”。“重来吴会”两句,吴会即吴县,地近太湖,是重游故地;“三伏”、“五湖秋”,拈用前词“莫道三伏热,便是五湖秋”字面,以说时令,也不无仍承前词上文“惟与渔樵为伴,回首得无忧”的那种在炙手可热的势焰下暂得解脱的寓意。以下三句愤言国事关心,而功名未立,请缨无路。“耳畔风波摇荡”,谓所闻时局消息如彼;“身外功名飘忽”,谓自己所处地位如此。“耳畔”、“身外”,皆切合不任事、无职司的情况。南宋爱国人士追求的功名就是恢复中原,如岳飞《小重山》词说的“白首为功名”。“旄头”为胡星(见《史记·天官书》),古人以为旄头跳跃主胡兵大起。“何路射旄头”即言抗金报国之无门,这就逼出后文:“孤负男儿志,怅望故园愁。”这里的“故园”,乃指失地;“男儿志”即“射旄头”之志。虽起首以放逸归隐为言,结句则全属壮心犹在之意。下片全从这里予以申发。
        过片写想望故国百端交集的心情:“梦中原,挥老泪,遍南州。”“梦中原”是由“怅望故园愁”所导致。“挥老泪”,沾襟可也,何能“遍南州”?这是夸张,也是风雨入梦的影响。几句大有后来陆游“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之慨。因在睡中,故又得“高卧”二字,联及平生意气,遂写出“元龙湖海豪气,百尺卧高楼”的壮语。借三国陈登事,以喻作者自己“豪气未除”(《三国志》许汜议陈登语)。可见作者湖海闲游,实非心甘情愿。以下“短发霜粘两鬓 ”从“老”字来,“清夜盆倾一雨”应“泪”字来,正写中宵闻雨惊梦事。何以会“喜听瓦鸣沟”?这恰似陆游所谓“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滂沱大雨倾泻于瓦沟,轰响有如戈鸣马嘶,中为“一洗中原膏血”的象征,此时僵卧而尚思报国的人听了怎能不喜?是的,自己“犹有壮心在”呢!壮心同雨水汇入百川,而归大海,是人心所向,故云“付与百川流”。——末韵结以豪情,也是顺流而下。
        全词就这样交织着壮志难酬而壮心犹在的复杂情绪,故悲愤而激昂,相应地,词笔亦极驰骋。从行迹写到内心,从现实写到梦境。又一意贯串,从“钓鳌客”、“五湖秋”、“风波摇荡”、“湖海豪气”、“盆倾一雨”、“瓦鸣沟”到“百川流”,所有意象都汇合成一股汹涌的狂流,使人感到作者心潮澎湃,起伏万千,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词中屡借古人酒杯浇自己块垒,言有尽而意无穷,故能豪放而不粗疏。词写风雨大作有感,笔下亦交响着急风骤雨的旋律。“芦川词,人称其长于悲愤”(毛晋《芦川词》跋),评说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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