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客来中州^②，息辕投旅次。入门见二女，涕泣求为婢。客言旅囊拙^③，路远难携带。大女跪不起，苦求救厥妹^④。与其同一死，不如各为计。虽难延继嗣^⑤，骨肉孑遗在^⑥。客出买衣归，小女独垂泪。问女何为泣?道姊归屠肆^⑦。疾趋共往视，女尸卧平地。泥血半模糊，面目犹可记。始知家无食，二女肉已卖。小女幸逃死，大女充羹脍。哀哉复哀哉! 人命如犬彘。大吏解组归^⑧，儿女饱酒食。

注释 ①光绪三年至四年间(1877— 1878)，10省发生灾荒，山西、河南尤为严重。此诗写一人家无以为食，将两个姑娘卖给屠肆，当做猪狗宰杀，以姑娘之肉供他人食用。大姊哀怜小妹，跪求吴地商人买妹为婢，以延续自家后嗣，而自己竟返归屠肆甘被宰杀。当商人与小妹急去看视时，大姊已被杀倒地，血肉模糊。人命不如猪狗，年轻姑娘竟成饿鬼腹中之物，人已成了禽兽，真是暗无天日的鬼蜮世界! 用“哀哉复哀哉”之句亦难表达伤痛之情于万一。结尾二句的鲜明对比，更是意味深长，已去职的大官儿女尚能饱食酒肉，何况在职的官员及其家属!可见灾荒不是来自天灾，更严重的是来自人祸，来自官吏的贪鄙，他们只顾自己饱暖，哪管人民死活!这一对比意义重大，使这首《中州女》的思想价值又上升了一层。它所反映的现实竟比杜甫《三吏》、《三别》所写内容还要惨烈，因此这首诗完全可称作反映重大社会现实的史诗。②中州：河南省亦称中州。③拙： 此指旅客囊中无钱。④厥： 她的⑤延继嗣： 延续继承人。⑥孑遗：遗种。⑦屠肆： 肉铺。⑧解组： 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