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黄溪夜泊》

楚人自古登临恨，暂到愁肠已九回。^②

万树苍烟三峡暗，满川明月一猿哀。^③

非乡况复惊残岁，慰客偏宜把酒杯。

行见江山且吟咏，不因迁谪岂能来？^④

【注释】 ①黄溪：此诗又为《夷陵九咏》之一，黄溪当在夷陵附近。②楚人：夷陵属楚地。登临恨：楚人宋玉《九辩》有“憭慄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送将归”语。愁肠已九回：形容忧思深重。司马迁《报任少卿书》：“是以肠一日而九回。” ③三峡：长江流经四川奉节到湖北宜昌一段形势险要，水流湍急，其中以瞿塘峡、巫峡、西陵峡最为著名，合称三峡。猿哀：《水经注·江水》记古谚：“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④迁谪(zhe折)：贬官外放。

【译文】 楚人自来喜爱登高，抒发心中的烦闷。我才到这里，也觉得忧愁难忍。莽莽苍苍的树木，终日不散的烟云，使三峡显得阴霾沉沉。开阔的江面，明月高悬，不时传来猿猴的悲鸣。远离故乡，又逢岁暮年关，怎不叫人心惊。要想安慰孤独的灵魂，最好还是开怀痛饮。闲来信步漫游，遇见山水佳丽，不妨高声长吟。如果不是贬官外放，又怎么能饱览各地的奇山异景。

【集评】 近·陈衍：“(《戏答元珍》)结韵用高一层意自慰。又《黄溪夜泊》结韵云：‘行见江山且吟咏，不因迁谪岂能来？’亦是。”(《宋诗精华录》卷一)

【总案】 此诗作于欧阳修贬谪夷陵之时，有倾诉愁肠和自我宽慰两层意思。诗歌前五句调子低沉，第六句“慰客”是一篇之眼，最后两句诚如陈衍所评：“结韵用高一层意自慰。”其实两句诗不仅是“自慰”，同时也反映了作者在逆境中自我超拔的坚强毅力。这种倾向在以后其他作品中表现得更加明显，更加充分，据此也可深入了解欧阳修的为人和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