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末怀李白》(杜甫)
杜甫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
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
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
这首诗,写于唐肃宗乾元二年(759)。李白因附永王璘事流放夜郎,途中遇赦,时已还至湖南。杜甫正客居秦州(甘肃天水),距湖南甚远。题曰:“天末怀李白”,“天末”,天的尽头,意谓远在天边怀念李白。
全诗按内容可以分为两段。前半部分独写一个“怀”字,后半部分围绕一个“冤”字。
首联以秋风起兴,先给全诗罩上一片悲凉凄愁的气氛。陆士衡诗:“借问欲何为?凉风起天末。”这里全袭其语而倒转用之。因为加上了“君子”的称谓,所以改造句比原句又增添了对被怀念者的尊重和推崇的成分。虽然地域不同,但是时令一致,“凉风起天末”,景物皆萧疏,蕴涵着作者对世海浮沉、宦途凶险的感叹。其实杜甫自己的处境比李白好不了多少,这些年因为“安史之乱”,杜甫一直流离颠沛,疲于奔命。但是自己的困苦不足虑,却深切惦记着罹受大难的挚友李白: “与君同命,而君更苦!”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种种苦难不必说,也不便说,终于化作这一声平淡无奇的寒喧语: “君子意如何?”返朴归真,言浅旨远,显示了作者深厚的艺术功力。
次联进一步抒写作者对李白的怀念之情。杜甫听到李白遇赦的消息,心中大喜。但欣喜之余,又不免焦急和担忧。焦急的是,报信的鸿雁什么时候能够飞到李白的身边;担忧的是,江湖浩荡,风波险阻,即使李白获知赦书,归程依然十分艰苦!李慈铭曰: “楚天实多恨之乡,秋水乃怀人之物。”作者这一急一虑中,充满了殷切的思念、细微的关注。这一联中的“江湖秋水”对上一联的“天末秋风”,既是照应,又是补充。我们读来,可以感觉得到有一种悲凉惆怅的情绪,袭上心头。
对于挚友深切的怀念,不能不引起对他厄运的同情。“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是千古传诵的名句。文章憎恶命运通达的人,倒是魑魅出没的四裔之乡,名人斥谪到此,千载借光。高步瀛引邵长蘅评: “一憎一喜,遂令文人无置身地。”这二句诗,委婉地表达了作者郁积深沉的悲愤之情,而它们之所以广泛流传,是因为道出了自古以来杰出文人的共同命运,是对无数历史事实的高度概括。
此时李白流寓潇湘,作者很自然地想到那位被谗放逐、自沉汨罗的杰出诗人屈原。“怅望千秋一洒泪”,两位都遭谪逐的诗人,身世遭遇颇为相同。于是作者想象:李白一定会向汨罗江中的屈原冤魂投诗寄情,倾诉内心的愤懑。“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诗中的“赠”字很妙,正如黄生所说: “不曰吊而曰赠,说得冤魂活现。”在作者的心目中,屈原虽死犹生;千古同冤的李白的诗名同样也会流芳百世。
这首因秋风感兴而怀念友人的抒情诗,感情十分强烈,而反复吟诵,却又感到低回婉转,沉郁深微,具有巨大的艺术感染力。
(“文章”两句)大发愤,却是实历语。(钟评) 十字读不得,然深思正耐多读。(谭评) (“投诗”句)“赠”字说得精神与古人相关,若用“吊”字则浅矣。(钟评) (钟惺 谭元春《诗归》卷二十)
风起天末,感秋托兴。鸿雁,想起音信。江湖,虑其风波。四句对景怀人。下则因其放逐,而重为悲悯之词。盖文章不遇,魑魅见侵,夜郎一窜,几与汨罗同冤。说到流离生死,千里关情,真堪声泪交下,此怀人之最惨怚者。文人多遭困踬,似憎命达;山鬼择人而食,故喜人过。冤魂指屈原,投诗谓李白。(仇兆鳌《杜诗详注》卷七)
太白仙才,公诗起四句,亦便有仙气,竟似太白语。五、六直隐括《天问》、《招魂》两篇。七、八,顾云: “冤魂”指屈原。白得罪之枉,其心事惟原得以知之而语之,故欲白投诗以问之也。(浦起龙《读杜心解》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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