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曲江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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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曲江对酒》

杜甫

苑外江头坐不归,水精春殿转霏微。

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

纵饮久判人共弃,懒朝真与世相违。

吏情更觉沧洲远,老大徒伤未拂衣。

这首诗是诗人最后居留长安时乾元元年(758)所作。至德二载(757),就是作本诗的前一年,诗人“自京窜至凤翔”,喜达行在,投奔唐肃宗李亨,受职左拾遗,因疏救房琯,触怒肃宗,被疏远,继而被贬为华州司功参军,正是在这种空负报国之心的情况下写了这首诗。曲江即曲江池,因池水曲折而名。曲江池南有芙蓉苑、紫云楼,西有慈恩寺、杏园,乃京都游览圣地。

诗的前两联是曲江池即景,苑即芙蓉苑,是帝后嫔妃游赏之地。“苑外江头坐不归”,表明在江头时间已久,“不”字突出了主观意愿,为后两联述怀蓄势铺垫。“水精”三句是首句“坐”时所目睹。苑中“春殿”与“霏微”中着一“转”字,摹尽了景物的迷蒙变幻、虚空寥落情态。不仅“春殿霏微”,连同首句“苑外江头”同样“霏微”。就久坐不归言,日暮向晚,因而“春殿霏微”;就心境而言,则有彼一时此一时、时过境迁的意味。但全诗毫无日暮的景象。

恰成对照的是形、神、声、色、香兼备的春景春色。“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这一联中“细逐”“时兼”四字把景物描摹得既生动又传神,正是江头久坐、仔细观察花落鸟飞的实景所得。《漫叟诗话》李商老云:“桃花细逐杨花落”,其初云“桃花欲共杨花语”,是诗人“自以淡墨改三字”。这一改,诗句由拟人而为描写,“语入漫兴,而含意深”,所表现的更符合诗人当时报国无门、仕途失意的心境。在艺术上,这一联“自为对法”,系“自对格”,不只上下句对仗,且“杨”自对“桃”,“白”自对“黄”。鸟分黄白,为明点;桃花红杨花白,则系暗点。花分红白,是静景;鸟分黄白,是动景。花“细逐”而落,由静生动,鸟之“兼飞”上下,色彩飘动,一被动一主动,绚丽多彩,好一派春景烂漫。

颈联写自己由于整天纵饮,早已甘心为人所鄙弃;懒去早朝,确实有违俗规世情。正是“对酒幽怀,排遣在‘久判’、‘真与’四字”。实际上尽是不满情辞,也是正话反说,不过是说既然人家鄙卑自己,倒不如索性纵酒自遣;既然自己不为所用,又何必每天去朝参?诗人把牢骚不平之气已发到皇帝身上了,足见其愤懑抑郁之情。

尾联则抒发愁闷情绪。犹言因官卑位下、公事缠身难于解脱,虽老大徒伤悲,终未拂衣而去、弃官归隐。这里“沧洲”本为水边绿洲,古时常常用来指隐士的居处; “拂衣”则指辞官。“沧洲远”、“未拂衣”同上联“纵饮”、“懒朝”形成鲜明的对照,诗人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对本诗历代的评论颇多,认为颔联“作态”耳,“仍是婉隽之笔”。颈联“质而能婉,不失雅韵”。《唐诗选脉会通评林》黄家鼎曰: “磊磊落落,自成一调。小纵绳墨而首尾圆活,生意自然……”的确,全诗流便真率、曲折变化,开《长庆集》一派。“由识得透,故放得下,通篇机神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