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久

        

雪中游虎丘

        梅花浑似真真面^①,留我倚阑杆。雪晴天气,松腰玉瘦, 泉眼冰寒。兴亡遗恨,一丘黄土,千古青山。老僧同 醉,残碑休打,宝剑羞看。
        

        【注释】①浑似:真像。
        【鉴赏】虎丘,在今江苏苏州的西北,有剑池、梅树等景观。相传春秋 吴王阖闾死后就葬在此地,经三日,白虎踞其上,故称之为虎丘。作者游 虎丘,自然免不了怀古伤今,此曲就是通过写雪中游虎丘所见之景,抒发 了兴亡无常、壮志难酬的悲怨。
        作者首先向我们介绍了雪中虎丘的美景。雪中的虎丘,梅花开得正 艳,这里作者别具一格以人拟物,将梅花比作美女真真。《太平广记·画 工》中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唐代进士赵颜得到一幅美女图,非常喜爱。 画工告诉他,画中女子名叫真真,如果昼夜呼唤她的名字,到了一百天她 必应声而出。赵颜照画工所说的去做,果然到了一百天,真真应声从画中 走出。于是赵颜便与真真完婚,后真真生下一子。孩子二岁时,友人告诉 赵颜,说真真是妖所变,赵颜听后相信了,准备杀死真真,真真向赵颜哭 诉,说自己本是南岳地仙,祈求赵颜让她带着儿子回到画上,于是画上又 多了一个孩子。作者在此以传说中的美女真真比喻梅花的素雅、俊秀、多 情。曲中作者不说自己对梅花如何眷恋,却说梅花如何多情顾盼,挽留自 己倚阑观赏,这更是不落俗套。从梅花向四周扩展,作者又向我们介绍了 虎丘雪中的美景。雪后初晴,大地一片银白,松树顶着白雪,枝干裹着薄 冰,就像身穿白衣的美人,亭亭玉立,袅娜多姿;山间清泉的泉口已凝上一 层薄冰,晶莹透亮,宛如美人的眼睛。这里雪、松、泉互相辉映,构成了一 幅绝美的虎丘冬景图。作者在写这些景物时,同样以美人作喻,特别是一 反前人笔下对挺拔、豪迈、伟岸、充满阳刚之气的苍松的描写,将堂堂男子 汉看做亭亭玉立的美人,然而我们又并不觉牵强,因为这个极有新意的比 喻恰恰准确体现出冰雪素裹的青松的特点。在作者笔下,虎丘的冬季是 美的,但作者又并未完全为它陶醉,他的目光穿过眼前的美景投向历史。 眼前,白雪覆盖了大地,黄土掩埋了一切,就在这黄土之下就掩埋着当年 叱咤风云、显赫一时的吴王阖闾。现在他的尸骨或许早已化作了一抔黄 土。传说千古第一帝的秦始皇东巡时也曾来过这里,寻找阖闾殉葬的宝 剑,用剑劈成剑泉;南朝梁时的高僧竺道生曾坐在千人石上聚众说法;历 代不知有多少骚人墨客、风流名士来过这里,虎丘之上都曾留下过他们的 足迹,但而今,他们也都已化成一抔黄土,唯有青山常在,黄土永存。既然 历史上的风云人物最终不过都化作一抔黄土,既然威武显赫最终也不过 是一场虚幻,那么,何必再去拓下残碑上的碑文来诵读?既然英雄无用武 之地,自己毫无作为,那又有何面目去见阖闾拥有的那些宝剑呢?作者最 后又笑自己的多情,兴亡成败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还是与那看破红尘的 老僧同饮,一醉方休吧! 曲终,看似作者在一醉中得到了解脱,然而这一 醉中又包含了他多少壮志未酬的感叹!
        此曲由景写到兴亡,由兴亡引出自己壮志难酬的感叹,感情自然,结 构严谨,特别是写景尤为独特,曲中那些独特、贴切、生动的比拟,相信也 给各位读者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