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致远

        

掬水月在手

        古镜当天秋正磨,玉露瀼瀼寒渐多。星斗灿银河。泉 澄潦尽,仙桂影婆娑^①。
        [幺]不觉楼头二鼓过,慢撒金莲鸣玉珂。离香阁近花 科,丫鬟唤我,渴睡也去来啊。
        [赚煞]紧相催,闲笃磨。快道与茶茶嬷嬷^②,宝鉴妆奁 准备着,就这月华明乘兴梳裹。喜无那^③,非是咱风魔。 伸玉指盆池内蘸绿波,刚绰起半撮,小梅香也歇和^④,分 明掌上见嫦娥。
        

        【注释】①仙桂:指月亮。传说月亮中有桂树,高五百丈。②茶茶:金元时 对少女的美称。这里指年轻女佣。③无那:无可奈何。④歇和:凑在一起。
        【鉴赏】从《诗经·陈风·月出》发轫,月夜怀人之作就代不乏出,不 胜枚举。这首《掬水月在手》套数,写一位身居闺中的小姐,在皓月当空的 秋夜思念“各在天一隅”的情人。表现了她寂寞凄凉、黯然神伤的心境。
        开头一曲写景。秋月皎洁,像一面磨得锃亮的铜镜,把清光洒满了人 间。露水已经很重,天气逐渐寒冷起来。天上星汉灿烂,地上泉清路净, 月亮映照在泛着涟漪的清泉中,仿佛正在婆娑起舞。
        [幺]曲写闺阁少女月夜独步。已经是二更时分,在这静谧的深夜,有 一位无眠的少女,慢慢移动着“三寸金莲”向花园中走去,她在花丛中徘徊 踟蹰,身上的玉佩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引得丫鬟出来招呼她回房去休息。
        [赚煞]紧接上曲,写无眠少女月下梳妆。丫鬟不停地催她回房休息, 但是她仍在踽踽独步,没有回去的意思。粗心的丫鬟,哪里知道小姐是 “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啊。倘若不是胸中有着缠绕不去的忧愁,搅得 人心神不宁,谁还会在这寒气袭人的深夜久久不眠?为了打发这难捱寂 寥的漫漫长夜,她吩咐丫鬟去叫女佣准备好镜子和梳妆品,她要趁月色梳 妆打扮一番。她那样做也是无奈之举,并非什么痴狂,而是要借此排遣胸 中的郁闷。梳妆打扮后,她用双手捧起泉水,照见了自己嫦娥般美丽的脸 庞,也仿佛照出了与嫦娥一般凄清的心境。“嫦娥”,神话中后羿之妻,月 中仙女。李商隐《嫦娥》诗有云:“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写 出了面对碧海似的青天的嫦娥,心里是十分孤寂的。这里借天仙的孤独 凄凉之感写自己相思的绵绵无尽及内心的寂寞冷清。
        此曲写得含蓄深沉,曲中少女的忧思作者往往欲语又止,使读者于言 外得之。即使此曲毫无寄托,作为一首描写良辰美景的套数,仍有其醉人 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