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廷玉

        

第二折

        [正宫·端正好]赤紧的路难通^①,俺可也家何在,休道 是乾坤老山也头白,似这等冻云万里无边届,肯分的俺 三口儿离乡外。
        [滚绣球]是谁人碾琼瑶往下筛,是谁人剪冰花迷眼界, 恰便似玉琢成六街三陌,恰便似粉妆就殿阁楼台。(带 云)似这雪啊。(唱)便有那韩退之蓝关前冷怎当,便 有那孟浩然驴背上也跌下来。(带云)似这雪啊。 (唱)便有那剡溪中禁回他子猷访戴,则俺这三口儿兀 的不冻倒尘埃^②。(做寒战科带云)勿勿勿。(唱)眼见 的一家受尽千般苦,可甚么十谒朱门九不开,委实 难捱。
        [倘秀才]饿的我肚里饥失魂丧魄,冻的我身上冷无颜 落色,这雪啊偏向俺穷汉身边乱洒来。(带云)大嫂。 (唱)你看雪深埋脚面,风紧透人怀,我忙将这孩儿的 手揣。
        

        【注释】①赤紧的:当真,的 确。②兀的不:怎不,岂不。
        

        【鉴赏】秀才周荣祖携妻 带子上京应举,然而名落孙山, 故欲转回家中仍依祖产度日, 谁知祖产被他人盗去,无奈全 家人只得去洛阳投亲,却不料 又是不遇而返。此曲正是写周 荣祖一家三口在风雪中饥寒交 迫地流落于异乡途中的情景。 周荣祖饱读诗书赴京应考却未 得功名,自是懊丧不已,又因丰 厚祖产为人盗去,弄得衣食艰 难,已是焦急万分,而此时寻亲 不遇,走投无路,更是凄凉悲 惨。此情此景,真是可叹堪怜。 现在又落入漫天大雪之中,这 岂不是雪上加霜?为了渲染这大雪纷飞的氛围,作者还不惜笔墨,用了大 量唱词来进一步加深其浓重感,极言雪大天寒。“便有那韩退之蓝关前冷 怎当,便有那孟浩然驴背上也跌下来”,“便有那剡溪中禁回他子猷访 戴”,作者连用三个典故:雪拥蓝关、灞桥驴背、子猷访戴以增加其描写寒 天冻地的力度,如此更是逼迫得主人公走投无路,更显得这一家人苦楚可 怜。这样的大雪天,受尽千般苦的一家人,饿得失魂丧魄,冻得无颜落色, 委实难捱,所以后来周氏夫妇不得不将亲生骨肉卖与他人,也好寻条 活路。
        总的来说,作者在这几支曲子里极力描绘了漫天风雪,由此特地衬托 出落难之人的凄惨悲凉,“这雪啊偏向俺穷汉身边乱洒来”,是何等心酸无 奈啊。另外,作者在创作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人物语言与人物身份的相适 应,从“是谁人碾琼瑶往下筛,是谁人剪冰花迷眼界,恰便似玉琢成三街六 陌,恰便似粉妆就殿阁楼台”这样略带书卷气的句子,以及几个典故的合 理运用,就知道说此话者一定不是白丁。“你看雪深埋脚面,风紧透人怀, 我忙将这孩儿的手揣。”雪深风紧,一家人在雪地里艰难跋涉,做父母的还 记挂着保护好孩子,这样的亲情这样的善良,让人更加觉得老天不公,这 相依为命的一家人真不该受这样的折磨。不仅读者,连作者实际上也是 满带同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