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氏，生卒年不详。成帝刘骜即位之初选其入宫，很受宠幸，封为婕妤。后来成帝宫中新宠不断，赵飞燕姊妹更是宠冠后宫，骄妒逼人，班氏与许皇后俱被成帝冷落。许皇后姊许谒搞巫蛊祝诅，班氏亦受牵连，幸亏其应对巧妙，才躲过灾祸。为防赵飞燕姊妹的陷害，班氏在得到成帝的批准后，长期“共养”侍奉王太后，以王太后作为保护。此期间她的心境十分悲凉、无望，读者可从本传所载班氏所作赋中略见一斑。班氏好诵读诗书，通晓古礼，处处依照礼的规定办事，谨守妇道，不越雷池。她曾因不与成帝同辇而受到王太后称赞。这是一个枯木朽株般的妇女形象，是封建妇德的楷模。故一直到清末，封建史家依然对班氏大加褒扬。

〔正 史〕

孝成班婕妤，帝初即位选入后宫。始为少使，蛾①而大幸。为婕妤，居增成舍，再就馆，有男②，数月失之。成帝游于后庭，尝欲与婕妤同辇载③，婕妤辞曰：“观古图画，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王乃有嬖女④，今欲同辇，得无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⑤闻之，喜曰：“古有樊姬⑥，今有班婕妤。”婕妤诵《诗》及《窈窕》、《德象》、《女师》之篇。每进见上疏，依则古礼。

自鸿嘉⑦后，上稍隆于内宠⑧。婕妤进⑨侍者李平，平得幸，立为婕妤。上曰：“始卫皇后⑩亦自微(11)起。”乃赐平姓卫，所谓卫婕妤也。其后赵飞燕姊弟(12)亦从自微贱兴，逾越礼制，渐盛于前。班婕妤及许皇后(13)皆失宠，稀复进见。鸿嘉三年，赵飞燕僭告许皇后、班婕妤挟媚道，祝诅后宫，詈及主上。许皇后被废。考问班婕妤，婕妤对曰：“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诉(14);如其无知，诉之何益?故不为也。”上善其对，怜悯之，赐黄金百斤。

赵氏姊弟骄妒，婕妤恐久见危，求共养太后长信宫(15)，上许焉。婕妤退处东宫，作赋自伤悼，其辞曰：

承祖考(16)之遗德兮，何性命之淑灵，登薄躯(17)于宫阙兮，充下陈(18)于后庭。蒙圣皇之渥惠兮，当日月之盛明，扬光烈之翕赫兮，奉隆宠于增成。既过幸于非位兮，窃庶几乎嘉时，每寤寐而絫息兮，申佩离以自思，陈女图(19)以镜监兮，顾女史而问诗。悲晨妇之作戒兮，哀褒、阎之为邮;美皇、英之女虞兮，荣任，姒之母周。虽愚陋其靡及兮，敢舍心而忘兹?历年岁而悼惧兮，闵蕃华之不滋。痛阳禄与柘馆兮，仍襁褓而离灾，岂妾人之殃咎兮?将天命之不可求。

白日忽已移光兮，遂晻莫而昧幽，犹被覆载之厚德兮，不废捐于罪邮。奉共养于东宫兮，托长信之末流，共洒扫于帷幄兮，永终死以为期。愿归骨于山足兮，依松柏之余休。

重曰：潜玄宫幽以清，应门闭兮禁闼扃。华殿尘兮玉阶菭，中庭萋兮绿草生。广室阴兮帷幄暗，房栊虚兮风冷冷。感帷裳兮发红罗，纷碎縩兮纨素声。神眇眇兮密靓处，君不御兮谁为荣?俯视兮丹墀，思君兮履綦。仰视兮云屋，双涕兮横流。顾左右兮和颜，酌羽觞兮销忧。惟人生兮一世，忽一过兮若浮。已独享兮高明，处生民兮极休。勉虞精兮极乐，与福禄兮无期。《绿衣》兮《白华》(20)，自古兮有之。至成帝崩，婕妤充奉园陵，薨，因葬园中。

《汉书》卷九七

〔注 释〕

①蛾：即俄。②有男：即生了男孩儿。③同辇载：一起乘辇。④“三代”句：指夏、商、周三朝。其末王分别指夏桀、商纣、西周幽王，他们是有名的暴君和好色天子。⑤太后：即汉元帝皇后王政君，汉成帝的生母，时为皇太后。请参见本书《汉元帝皇后王政君》。⑥樊姬：春秋时楚王之姬。据说楚王好田猎，樊姬为表示反对而不吃禽兽之肉。⑦鸿嘉(公元前20—前17年)：汉成帝年号。⑧内宠：意谓皇帝开始广寻美色。⑨进：进献。⑩卫皇后：即汉武帝第二位皇后卫子夫，她原是武帝姊平阳长公主家中的歌女，故后文云其“亦自微起”。(11)微：出身卑贱，社会地位低下。(12)赵飞燕姊弟：赵飞燕为汉成帝第二位皇后，其妹赵合德为成帝昭仪，出身贫寒。请参见本书《汉成帝皇后赵飞燕》。(13)许皇后：请参见本书《汉成帝皇后许氏》。(14)不受不臣之诉：意谓鬼神不接受不忠心为臣之人的倾诉和请求。(15)长信宫：西汉皇太后所居住的宫殿，象景帝母窦太后，武帝母王太后等都曾在此住过，故又称皇太后为长信宫。(16)祖考：祖，父。(17)薄躯：高贵者进言时十分谦逊的自称。(18)下陈：古时在堂下陈列礼品的地方叫下陈。将所得婢妾、财宝等收之于后宫，称为“充下陈”。(19)陈女图：指以贞女、烈女、孝女的故事所作的图画。(20)“绿衣”句：《绿衣》，《诗·鄁风》篇名，讥刺妾僭夫人失位。《白华》，《诗·小雅》篇名，周人讥讽幽王废掉申后而作此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