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讽五首(其一)》 - 唐·李贺
唐·李贺
合浦无明珠, 龙洲无木奴。
足知造化力, 不给使君须。
越妇未织作, 吴蚕始蠕蠕。
县官骑马来, 狞色虬紫须。
怀中一方板, 板上数行书。
“不因使君怒, 焉得诣尔庐?”
越妇拜县官: “桑芽今尚小,
会待春日宴, 丝车方掷掉。”
越妇通言语, 小姑具黄粱。
县官踏飧去, 簿吏复登堂。
〔合浦〕今广西合浦县,古代盛产珍珠。东汉时合浦太守贪得无厌,命人大肆开采,使珠贝迁徙,百姓无珠可采。〔龙洲〕在今湖南汉寿县,盛产古代被称为“千头木奴”的柑桔。〔诣(yi〕到。〔掷掉〕抛掷织布梭。〔飧(sun)〕晚饭。〔簿吏〕管理税收的小官。
唐代的统治者对农民的横征暴敛是相当残酷的,史籍和文学作品里有大量的记载和反映。李贺生活于社会的底层,了解人民的生活,同情人民的遭遇,所以他不只抒写个人的情怀,也真实地反映人民的生活,辛辣地讽刺那些不顾人民死活的贪官污吏。比如当时普遍存在的“蚕事方兴,已输缣税;农功未艾,遽敛谷租”(陆贽语)的现象,诗人就作了真实而深刻的反映。
作者从引用典故进行议论入手。统治者如果过于贪婪,竭泽而渔,杀鸡取卵,那么连合浦也会不产珍珠,龙洲也会没有柑桔。要知道大自然的创造化育之力再大,也难填使君的无底无边的欲壑。这里不仅表达了作者的愤慨之情,更重要地是指出了过分的索取必然导致自然资源的枯竭,给百姓带来灾难,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作者的目的当然不在于讲出这个道理,而在于以此为喻引出一个残酷的勒索的事实。吴越一带,在妇女们还没有开始织作,幼蚕刚刚开始蠕动的时候,县官就骑着马来到了。他狰狞的面目,再配上那蜷曲的紫色胡须,叫人心悸。一“未”一“始”,足见时间之早,“骑马”和“狞色”足见诗人憎恶之情。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方板,板上写着几行字,说:“不是因为使君发怒,我怎么能到你们家来?”板上所写为何?百姓哪里知道!说因使君发火才来,是真是假?是狐假虎威?是推托责任?还是想取得百姓谅解? 恐怕都有。一句话足见其凶狠、狡诈和奸猾。县官并没有说明来此何干,越妇就知道他来的目的,可见此事已非一次,人民的苦难已非一日。面对县官的催逼,越妇只能做毫无意义的可怜的诉说和请求,县官对此十分明白,却不会给越妇以丝毫的怜悯。请看在越妇陪话、小姑准备了晚饭招待县官的时候,县官狼吞虎咽大吃了一顿,扬长而去。诗人以人物的具体行动进一步表现了人民所受的苦难和统治者对人民的欺凌。更具有深刻的暴露意义的是,县官刚走,簿吏又找上门来。簿吏到来就不必再作交待了,诗人已明确告诉我们,人民就这样受着轮番交替的盘剥,灾难将是没有尽头的,统治者对人民的压榨无疑也会延续下去,因为这是社会所决定的。作者的讽刺目标很明显地不仅在下层的官吏,正象古人所说的,这首诗是“陈民困以刺贪吏,陈贪吏以讽朝廷举措之失也”(陈沆《诗比兴笺》)。
这是一首可以和杜甫的“三吏”、“三别”,白居易的《卖炭翁》、《观刈麦》等许多著名篇章媲美的现实主义叙事诗。它一反李贺大部分诗作幻怪诡谲的风格,而以极其平直质朴的语言进行叙事和议论,而塑造形象则更为突出。如写县官怎样到来,以及写他的肖像、语言、行动,都抓住了突出的特点,虽都是粗疏勾勒,却表现了贪官污吏的典型性格,给人以很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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