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花赠行
元稹
樱桃花下送君时,一寸春心逐折枝。
别后相思最多处,千株万片绕林垂。
元稹的这首咏花诗,咏物兼顾送别。
“樱桃花下送君时”一句,点明与伊人分袂之季节和场景。正是明媚的春天,在一片雪白的樱桃花下,诗人将与对方分手,两情依依,缱绻难舍,但千里相送,终有一别,何以为念?触目所见,唯有“千株”怒放的樱桃花。于是诗人举手折取一枝,并珍重地送给对方,这枝鲜花代表着诗人此时此刻积淀于心中的千言万语和对于赠别的全部意义。“一片春心逐折枝”的一个“逐”字,画出了两情相依之态,诗人的这份感情将和着这折枝花,时时伴随着伊人别后远行。作者把离别的地点安排在这片美丽皎洁的樱桃花下,给这分离情平添了许多旖旎色彩。
最后两句:“别后相思知多少,千株万片绕林垂。”更见匠心。此间两人尚四目相对,但已在想象别后相思情状。问相思能有几多? 回答得非常巧妙:“喏,我对你的情意,就象眼前这热烈浓密的樱桃花!”“千株万片”极言其繁盛,状感情之密度;“绕林垂”又言其负荷之大,喻感情之深沉程度。樱桃花属蔷薇科,以枝繁花茂著称,初春开白花,繁英如雪,每三朵至六朵合成无梗花簇,长势旺盛,煞是繁丽。诗人把离情与即目之樱桃花相类比,正所谓“佳句天成,妙手得之”,极自然贴切,富有表现力。
离情本是不可捉摸的,诗人在此以繁花压枝,款款低垂的樱桃花为喻,即感觉到了离情的质感与力度,使迷离恍惚之意落到了实处,相思与春心找到了载体。想象可谓尖新工巧,既突出樱桃花之物性,又兼顾离情,如果光咏樱桃而无寄意,则无情致,如果光抒离情而无喻体,这份感情亦将是空洞抽象,漂浮不定而无质感的。此诗的妙处是把这两者自然熔铸,从而相得益彰,较之于李白《赠汪伦》“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之即景法,更具含而不露的风采,比之于王维《阳关曲》,更具温文倜傥的气度。
整首诗在表现手法上也别有特色。短短四句,采用虚实交叉对应的手法。第一句实写送别场景,二、三句则用空灵蕴藉之笔迂回言情,最后一句则采用特写定格,把离别的场景推向含情脉脉绕林低垂之樱桃花,整幅画面都被层层叠叠、袅袅娜娜的樱桃花所充塞,用花之繁、盛、密、茂,来渲染情之浓、烈、深、沉。眼前的樱桃花不正是诗人情感外化的载体吗?它是多么的浓密,密得已容不了半丝儿别情,它又是多么深沉,它已承载了太多太深的相思。若问情有几多,请看一看这樱桃花。樱桃花哟,你蕴涵着说不完的离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