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勋

        万蕊争开照槛光,诗家何物可相方。
        锦江风撼云霞碎,仙子衣飘黼黻香。
        裛露早莫浓压架, 背人狂蔓暗穿墙。
        彩笺蛮榼旬休日,欲召亲宾看一场。

        

        拂簷拖地对前墀,蝶影蜂声烂漫时。
        万倍馨香胜玉蕊,一生颜色笑西施。
        忘归醉客临高架,恃宠佳人索好枝。
        将并舞腰谁得及,惹衣伤手尽从伊。

        南唐诗人李建勋的咏花诗中,大都是惜花伤春的题材,唯有《蔷薇二首》是别开生面、一扫愁肠寸断的情思,仿佛听到他心花怒放、开怀畅饮时由衷的笑声。《蔷薇二首》道出了诗人心曲的真谛。
        第一首,开篇手笔不凡,首句以一种宏大的气势描写了蔷薇花开的盛况,呈现在人们面前的仿佛是一座蔷薇园,千朵万朵花儿竞相开放,一簇簇、一片片的花儿张开笑脸,迎着朝阳,闪着红光,映照在窗下廊旁的栏杆上。这里,诗人开拓了一个令人豁然开朗的意境,诗人喜悦的情怀跃然纸上。下句语气宕到自身的感受上,诗人见到这花开盛貌激动不已,诗兴大发,心想用什么诗句来赞誉这非凡的景象呢?
        颔联承上文以形象贴切的比喻描绘了蔷薇花的色、香、形。他说这花儿是锦江上的风儿撼碎了天上的云霞下凡来。又象是飞天仙子们在云霞中飘飞,衣裙的花纹里飘撒出迷人的芳香。这两句描写给人以动态美,使人感到仿佛到了人间仙境,字里行间迷漫着诗人喜不胜收的情怀。
        颈联是本诗写景的重点,描写的手法类似摄影技巧上的特写镜头。上句突出表现被晨露沾湿的花朵重重地压在花架上。“浓压架”是传神之笔,显示了蔷薇花的力度。如果说这力度是外来的,那么下句“背人狂蔓暗穿墙”则是蔷薇花自身力量的所在。“背人狂蔓”是说蔷薇花蔓在人不注意的时候默默地积蓄力量,一旦泄出就疯狂地蔓延,一夜之间就越过了墙。“暗穿墙”是夸张的写法,极言蔷薇蔓延攀缘的神通广大。“狂”、“穿”是点睛之笔。诗人饱含热情歌颂的正是蔷薇花的这种顽强、旺盛的生命力,可见诗人喜悦之情达到了高潮。诗人赞誉蔷薇花蔓延的力量,实际上是在赞誉具有奋发向上、积极进取精神的人。也是作者身世的暗示。他曾任南唐主李升的副使,“预禅代之策,拜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升元九年放逐私弟,嗣主璟召拜司空,寻以司徒致仕,赐号锺山公。”(《全唐诗·卷七百三十九》)可见诗人颇具才干,虽然仕途不顺,却自强不息。
        尾联抒情别具一格,诗人喜花不是孤芳自赏,而要把这喜悦的心境拖长、蔓延。所以他要邀集亲宾,饮酒赋诗共享这良晨美景。
        第二首,从写景的时间上看,是前首诗的继续,如果说上一首是蔷薇花初开的情景,那么第二首则是蔷薇花开的鼎盛时代。
        首句承上启下,在结构上使前后两首诗浑然一体。“拂簷拖地对前墀”是“背人狂蔓暗穿墙”的续写,说明蔷薇花季在持续,且有花开不败之势,进一步抒发诗人对蔷薇花生命力的赞美之情。
        “蝶影蜂声烂漫时”一句是诗人奉献给读者的一幅生机盎然的风景写意画,也是诗人点燃心血炼就的一佳句。
        颔联不是直接描写蔷薇花的形态,而是独出心裁地描写了蔷薇的香和色。
        “万倍馨香胜玉蕊”句运用比喻夸张的手法极言蔷薇的香味举世无双,人间天上没有比得上的,仙花(玉蕊)都自愧不如。
        “一生颜色笑西施”句运用拟人的手法,极言蔷薇花色之美,超过了绝世佳人西施的美貌。诗人这样描写的目的,在于表现蔷薇花所独具的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风格,也是诗人自喻。
        颈联是侧面描写,诗人描绘了一个富有戏剧性的场面,一个观花者,不是喝醉了,就是被蔷薇花陶醉了,站在高高的花架下留连忘返,一个被他宠爱的佳人正撒娇地让他折一枝最好的蔷薇花。这里诗人通过人对蔷薇花的喜爱,表现蔷薇花具有内在的摄服人的力量。
        尾联紧承上联也有一番戏剧性的描写,写出了蔷薇花对“索好枝”者的态度:谁要想得到她,必须使劲挺腰伸臂才能够到,而且要落得个“惹衣伤手”的下场。“将并舞腰”、“惹衣伤手”是双关的手法,明写索花者的动作,暗写蔷薇花蔓攀缘延伸的力量,以及带刺的习性。也是此诗的点睛之笔,诗人歌颂了蔷薇花的高傲凛然、不可侵犯的倔强性格。这也是诗人个性有棱角,对世俗不肯苟同的人格写照。
        作为咏物诗,最好的是“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文心雕龙·物色篇》)意思是依照事物的形貌来描绘,宛转地把形貌生动地画出来,同时也是曲折地传达出内心的感情。《蔷薇二首》正是这样,他赞美蔷薇的旺盛生命力、带刺的性格,正是自己心志的写照。虽然意境不十分含蓄婉约,却给人以力度美,同样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