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诗三首(选一)
王禹偁
牡丹落尽正凄凉,红药开时醉一场。
羽客请传尸解术, 仙家重返魂香。
蜂寻檀口论前事,露显红英试晓妆。
曾忝掖垣真归物,多情应认紫薇郎。
王禹偁诗作师事白居易,后期尤刻意发扬杜甫、白居易的现实主义传统。“本与乐天为后进,敢期子美是前身”,反衬出他对杜白的尊崇。孩提他便娴读元(稹)白(居易)集,贬谪中且“多看白公诗”,既潜心研习白氏新乐府体,又在咏物言志时效法其杂律诗、闲适诗。在此《芍药诗》序言中即曾提及《沧浪诗话》说:“王黄州学白乐天”,可见臻于情理。
此录王禹偁《芍药诗三首》之一首,其中流溢出诗人对白氏的仰慕之情,可窥全豹之一斑。
开篇二句以写实手法烘托芍药花开正浓、继往开来的雄姿。尽管牡丹花已凋零,令人产生花老春去之感,但诗人暗喻人们切莫怆然,那春情发动的醉汉不是正在向你走近吗? 芍药继牡丹后开花,雍容富贵,落落大方。自古以来骚人墨客无不与她结下莫逆之交,陶醉于她的“浩态狂香”之中而诗兴大发,如“多谢化工怜寂寞,尚留芍药殿春风”、“春深殿群芳,窈窕有温香”,均为赋咏芍药之千古绝句。此句之所以被列入其中,贵在能使读者自然联想起即或物换星移,大自然仍旧生机盎然,原来“殿春”之花在怒放。难道我们还不从中得出些许启迪和教诲吗?
第三、四句旨在说明芍药是牡丹“尸解”而生,“返魂”而至,犹言芍药是牡丹再生。这里“羽客”为道士的别称;“尸解”也为道家语,指人留下躯壳而成仙升天;“返魂香”即指奇香,据《述异记》载:“聚窟洲有返魂树,伐其根心,于玉釜中煮,取汁又熬之,令可丸,名曰反生香。死尸在地,闻气则活。”诗人虽然形象地将牡丹比作道士和仙家,并喧染芍药花香是牡丹的恩赐,但却着意衬托芍药可与牡丹比美,目的在于唤起读者对芍药的偏爱。实际上牡丹也称“木芍药”,与芍药本同而末异。
第五、六句借助“蜂寻檀口”、“露湿红英”揭示芍药深受人们的喜爱。“檀口”指美人的口,因檀木心材为浅绛色,美人唇色与之相似,这里实指红芍药。“论前事”指谈论采牡丹花蜜之事。“红英”指红花。只有蜜蜂前来吮吸独特的幽香,方可品评她与牡丹的高低;只有沾上露珠,方能显出她妩媚动人,犹如春泪湿面,含情脉脉。
诗的末两句切中主题,通过追忆宫中往事,寄托他所景仰的白居易的情思。其中的“忝”为自谦词,表示有愧,本作“忝列”,因字数所限只用一“忝”字。“掖垣”当指皇宫两边的墙,代指宫庭。“紫薇郎”,唐代官职名,开元元年,改中书省为紫薇省,故称中书侍郎为紫薇郎。此处“紫薇郎”确乎指白居易,因白氏当时为主客郎中,有《草词毕遇芍药切开偶成十六韵》诗吟咏芍药,情真意切,词采颇佳。
王禹偁向以性情刚烈、仕途坎坷,文学才华横溢而著称于世,这对他的作品当然不能不产生深远的影响。王诗言之有物,多纪实传信,语言平易雅淡,非多用事,情感逼真,质朴流畅,意态雍容。在他的致友人诗章中或提出激励规讽,或表现俯首谦恭,甘为后学,此《芍药诗》即景抒怀,足可窥全豹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