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动 芍药
曹勋
密幄阴阴, 正嘉花嘉未, 尽成新翠。 蕙过雨, 牡丹初歇, 怎见浅深相倚,好称花王侍。秀层台、重楼明丽。九重晓,狂香浩态,暖风轻细。 堪想诗人赠意。 喜芳艳卿云, 嫩苞金蕊。 要看秀色,收拾韶华,自做殿春天气。与持青梅酒,趁凝竚、晚妆相对。且频醉,芳菲向阑可惜。
《本草纲目》一书中说:“芍药,犹婥约也。美好貌。此草花容婥约,故以为名。处处有之,扬州为上,谓之得风土之正,犹牡丹以洛阳为最也。”这种花卉在我国历史悠久。《诗经郑风》中就有句说:“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以后歌咏芍药之诗更比比皆是。曹勋此词精心刻画芍药的芳香和色态,在众作之中,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词一开头,描绘的是暮春特有的景象,“密幄阴阴,正嘉花嘉木,尽成新翠。蕙圃雨过,牡丹初歇,怎见浅深相倚。”首句用“密幄”来形容茂密的花木。暮春之时,花木正是叶片十分繁盛之时,生机蓬勃,所以俗称此时树木为“关门”之时,即枝叶茂密,已经看不透了。所以词人接着又写道:“正嘉花嘉木,尽成新翠。”花卉树木都已换上翠绿的新装了。春事已经剩下不多了。下边,词人写得更加具体细微:花圃经过了一场雨水之后,不象原先那么“热闹”了,不仅其他春花,就是牡丹也在不久前凋落了。哪里还能看到那浅深相倚的花王花后呢? 不过就在此时,芍药却是方兴未艾,正值妙龄,词人说它“好称花王侍。”花王是指牡丹。“侍”即侍从,意思是这芍药花太美了,确实称得上是牡丹花的“侍从”。此语是有来由的。唐代诗人罗隐在《牡丹》一诗中说:“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此后人们便沿用此意了。如邵雍《白芍药》一诗中就有“要与牡丹为近侍,铅华不御学梅妆”的句子。曹勋此句也是化用罗隐的诗句。接着这句之后,词人便十分具体地描绘芍药花的美态,先说它“秀层台,重楼明丽。”意思是芍药以它美丽的姿容把层层高台点缀得十分秀美。也把重重楼阁点缀得更为明丽了。然后又转出另一个画面:“九重晓,狂香浩态,暖风轻细。”“九重”即指皇帝所在的京城。“狂香浩态”是借用唐代诗人韩愈的诗句。曹勋此处用了韩诗首句中的前四个字来表现芍药之香美,倒也贴切。这三句词,首句用三个字极写环境,主要写明地点和时间;次句四个字极写芍药的香气和姿态。写香称其为“狂香”,说明其香特别浓郁,沁人心脾,写态谓之“浩态”、“浩”字一是言其大。芍药花朵较大,类同牡丹。例如有一种叫冠群芳,花朵“广可半尺,高可六寸,深红堆叶”(《广群芳谱》)。二是言其多。千朵万朵,压低枝头,最后一句又归为环境描写:早晨,那温暖的东南风又轻又细,徐徐吹来,带着缕缕花香,词人心里畅快极了。
下片第一句:“堪想诗人赠意。”紧承上片后两句。“诗人”当指韩愈。由眼前芍药的芬香和色态,词人体会到了韩愈对这种花的芳香与姿态所作的描绘是太确切了,也似乎领会了韩愈赏花时的神情意绪。随后二句着重写芍药的鲜艳:“喜芳艳卿云,嫩苞金蕊。”前句极写其艳,“卿云”又称“庆云”、“景云”,古人以此为祥瑞。那么卿云什么样呢? 《史记·天官书》中说:“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萦轮囷,是谓卿云。”也即“卿云烂兮,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虞舜《卿云歌》)。此处词人的意思是说芍药花那鲜艳的色彩简直可以同绚丽的卿云比美。后句描写更加精微细致:说它的花苞柔弱而鲜嫩,其花蕊更现出金黄的颜色,特别醒目。嫩嫩的花蕾,金灿灿的花蕊,谁能说不鲜呢? 紧接着,词人又从色上继续着笔:“要看秀色,收拾韶华,自做殿春天气。”“韶华”即春光。“殿春”是从芍药开花的时节上说的。芍药“荣于仲春,华于孟夏”(《广群芳谱》)所以别名又叫婪尾春。 宋人陶在《清异录》一书中说:“唐末文人有谓芍药为婪尾春者。婪尾酒乃最后之杯,芍药殿春,亦得是名。”此处词人的意思是:如果从秀色上看。那么,芍药更为突出。它开在春末众芳零落之时,做为春天的“殿军”,收尽春光,集于一身。春给予众芳的美色都被它单独占有了。它是春天最后的花卉之一。又是在春末最能体现春色之美的花卉之一。
词的最后几句,主要表现的是词人自己赏花酣酒时的情状。首先,“与持青梅酒,趁凝竚、晚妆相对”几句充分表现出词人的怜花之心。花开能有几时?这美丽的芍药花不久也会凋谢的,现在趁着它方兴未艾,亭亭而立,如晚妆美女一样妙嫚之时,赶快拿来美酒,边饮边赏吧。尔后“且频醉,芳菲向阑可惜”两句比前几句描写的情况更进了一步。词人不仅对花痛饮,而且多次醉倒,说明惜花之情甚深。词人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他心中一直在想着:如果现在不抓紧时机观赏,等到芍药花凋残之时,机会一过,那就太可惜了。
这首词在艺术手法上有几点很可取。第一,善于描写特定的环境。如开头三句写暮春之景,真实具体。再有“暖风轻细”一句,更细致入微。另外在状物上时有精妙之语,如“芳艳卿云、嫩苞金蕊”两句就是如此。再有本词借用前人诗句自然贴切,不显牵强,也颇为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