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

        忆绕朱栏手自栽,绿丛高下几番开。
        中庭雨过无人迹,狼籍深红点绿苔。

        欧阳修这首咏金凤花诗并没有写其形如凤,而是写在见金凤花雨中衰落之后的回忆。首先“忆绕朱栏手自栽”中“忆”字表明时间与空间是现在回忆当初,当初亲手栽种金凤花,在朱栏边,绕是转圈,四周。金凤花系一年生草本花卉,极易得。《花镜》说它:“五月开花,子落地复生,又能作花。即冬月严寒,种之火坑亦生,乃贱品也。”人之常情,物以稀为贵。金凤花易生易得便不被人重,园林观赏也不登正宗大雅之地,欧阳修亲身动手将金凤花栽于栏干四周,表明他对此花喜爱之情。元人范德机《金凤》诗曰:“金凤阶前只漫生,移栽行列甚方平”。看来,欧阳修也是将漫生的金凤花小苗四周挪栽。“绿丛高下几番开”一句是写金凤花由小至大,花开几番。凤仙花开围绕主干,上下高低开开谢谢,十分繁盛。第三句“中庭过雨无人迹”转而写眼前实景。金凤花开于夏,正是多雨之时,而正是几番盛开的金凤花“狼籍深红点绿苔。”一幅雨打红花花满地衰败之象。但这景象却给人以美感。狼籍写其杂乱无序,深红,表明是花色正盛,并不是由枝上自然萎缩脱落,而是由风雨吹打所致。绿苔,夏地潮湿处方生绿苔,红绿相间,分外夺目。无人迹是存其天然,令人联想其间机趣。欧阳修是北宋著名散文家、诗人。他的散文、诗、词成就都很高。他的诗不用生僻典故,不堆砌华丽词藻,不讲求奇巧的对仗,只把眼中所见,心中所想,娓娓道来如同口出,平易亲切。这首诗就体现了他的诗歌创作这一方面特点。
        当然,若从描写金凤花的花形(如凤)、其用(染指)方面来说,欧阳修这首诗并不典型,一点暗示也没有,若不看题目很难知道写的是凤仙花。唐人吴仁璧《凤仙花》诗“香红嫩绿正开时,冷蝶饥蜂两不知。“也看不出是凤仙花,用来写别的花也可以,并无明显的特征可以认它写的就是凤仙花。但在后两句“此际最宜何处看,朝阳初上碧梧枝”,以朝阳鸣凤,栖于梧桐传说来暗喻此花是凤仙花。刘敝《凤仙花》“绿叶粉映阶,红芳烂盈眼。辉辉丹禽穴,矫矫翅翎展”丹禽展翅,暗喻凤仙花形如凤,杨万里《金凤花》则明点:“细看金凤小花丛。”咏物诗贵在绘形传神,形神兼备,并有寄托。写其形而无其神,形似而神不似,有如生物解剖,徒详何益。形不确,神又安存?其实欧阳修这首诗所咏,细细体察仍可认定凤仙花一些特征。绕朱栏而栽,并不居园枝之中,栽而后即长而见花,有草本特点,高下几番花开之盛状,雨中红花落于绿苔当属夏季,夏季栽于栏边草本之花配以金凤花题,颇为信实。欧阳修所作虽不及他人所言花之形状甚详,但他所描绘的“狼籍深红点绿苔”景象给人鲜明印象和回味无穷余之感,也正是他人所无。不妨说是失之东隅、得之桑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