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花
来鹄
东风渐急夕阳斜,一树夭桃数日花。
为惜红芳今夜里,不知和月落谁家。
花是人们心中的爱物,花开花谢本是自然现象。但是花落无意,人却有情。花的开落常常扣动人的情感,恋春惜花更是诗人的反复表现的主题。唐人韩渥就写过《惜花》一诗:“眼随片片沿流去,恨满枝枝被雨淋。总得苔遮犹慰意,若教泥污更伤心”。李商隐更有“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红烛赏残花(《花下醉》)之举。来鹄的这首诗表达的也是这种情怀。
诗一开头便写道:“东风渐急夕阳斜”,勾勒出一幅暗淡的仲春薄暮图:夕阳西下,暮色苍茫,东风越来越紧了,此时的花卉在这一阵紧似一阵的东风里,青枝摇晃,落蕊纷纷,那花期很短的夭桃自然也不例外,因此诗人接着便写道:“一树夭桃数日花。”诗人心中十分惋惜,知道眼前这明艳的灼灼红桃已经烂漫不了几天了,现在它不是已经开始落蕊纷纷了吗,马上就要“翠减红衰愁杀人”(李商隐《荷花》)了。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自然规律,不可挽回,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晏殊《浣溪沙》)的意味从诗中流露出来。诗到此处,似乎没有写头了,但是诗人却推开一步,展开丰富的想象,又在人们面前展开一个新的境界:“为惜红芳今夜里,不知和月落谁家。”在唐代,人们甚爱牡丹,“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白居易《牡丹芳》)。桃花在当时虽不及牡丹尊贵,但也深得人们的喜爱,就连皇帝居住的宫院及办理政务的大明宫中都大量种植桃树,杜甫在诗中就写道:“九重春色醉仙桃”(《奉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刘禹锡也写道:“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元和十年自朗州承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这两首诗就生动地反映出当时人喜爱桃花的情况。这里,诗人联系当时的情况,推己及人,便想象到:既然人们如此喜爱桃花,那么可想而知,现在桃花芬芳之期将尽,在今天的月夜里,不知有多少家、多少人深夜不睡,而要趁着明亮的月光尽情观赏桃花呢! 不然,万一桃花在一夜人风中凋落净尽,再看桃花要等待多久啊! 岂不太可惜了吗?
白居易《惜牡丹二首》之一与本诗意思相近:“惆怅阶前红牡丹,晚来唯有两枝残,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这首诗是宪宗元和年间作。此时诗人任翰林学士,一天在翰林院值班,院北厅的红牡丹有两枝已开始凋残,所以十分惋惜。头两句诗是写自己眼见牡丹凋残的感受,那盛开的红牡丹本来光彩照人。“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焰灯煌煌”(《牡丹芳》),可是现在有的已开始凋残,“狼藉残红”,香消色衰,诗人心中禁不住万分惆怅,又想到明天大风一起,剩下的鲜花可能也会随风飘散,那就更可惜了,于是诗人便拿着蜡烛,乘夜观赏。
这两首诗都是惜花的主题,就其思想性来说,没有多大差异、不外封建文士的闲情逸志。但在艺术上是有差别的,主要表现是:白诗自然流转,毫不费力,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相比之下,来鹄之诗略显费力,如本诗最后一联就不如白诗的后一联自然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