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
李涉
六出花开赤玉盘,当中红湿耐春寒。
长安若在五侯宅,谁肯将钱买牡丹。
李涉所咏山花究竟是什么花,不得而知,但也不必知,因为诗人对山花而发的慨叹,并不强调是山中什么花,而是着眼与长安都城中市花相对的山花,由于处地不同而命运就有异这一现象。
“六出花开赤玉盘”是写这种花的形状是六瓣,六面而出,“赤玉盘”是写山花的颜色如红玉“盘”,表明是圆形。“当中红湿耐春寒”则是说这种山花开放初春,耐得春寒。接着两句“长安若在五侯宅,谁肯将钱买牡丹”是说此花如果开在长安城中,王公贵族宅院内,谁还肯再花钱去买牡丹呢?全诗意蕴鲜明,颇有理趣。
山花在这里无疑可以看作山村野花,没有什么名气,但在花形、花色及品格方面还是很有特色的,只是由于地处山野,所以不及都市中牡丹那样为人所知,若是移向京城,是足以同牡丹相抗衡的。这种替山花鸣不平的愤然情绪在诗中是很明显的,联系作者生平,很可能有所寄托。据全唐诗题下注说“李涉,洛阳人,初与弟同隐庐山。后应陈许辟。宪宗时,为太子通事舍人,寻谪峡州司仓参军。太和中,为太学博士,复流康州。”李涉在当时颇时文名,据说有一次李涉过九江,途中遇盗,盗问何人,随从者回答,是李博士,盗首就说,若是李博士,就不剽夺他了,久闻他作诗大名,愿求得李博士诗一篇就足够了。李涉就赠诗一首:“暮雨萧萧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他时不用逃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事实确否,也不必追究,看看全唐诗中李涉的其它诗篇,也可大致了解李涉其人。如他的《题苏仙宅枯松》:“几年苍翠在仙家,一旦枝枯类海槎。不如酸涩棠梨树,却占高城独放花。”与《山花》就是同调。处于封建时代的士大夫知识分子大多以有仕途通达为其一生追求的目标所在,胸怀治国之才而不得重用,便免不了牢骚满腹。当然,他们自己也清醒认识到,他们的成功与发迹,在相当大的程度上需要依靠机遇,如同那山花,虽有色、形之美,品性之高,但因处地不同于牡丹,便很少有人问津,所以诗替山花鸣不平,实际上也就是为怀才不遇的在野之士鸣不平,若此说不误,那么这首诗很可能是作于他未入仕之时,或入仕后转而被贬谪之后。中唐诗人白居易贬居浔阳时,曾写有《浔阳三题》,歌咏桂、竹、莲,说“庐山多桂树,湓浦多修竹,东林寺有白莲花,皆物之贞劲秀异者。虽宫囿省寺中,未必能尽有。夫物以多为贱,故南方人不贵重之。至有蒸爨其桂,剪弃其竹,白眼于莲花者。予惜其不生于此土也。以赋三题以唁之。”白居易所发生不逢地之感叹显然也寄寓了他自己的身世之叹。与李涉的《山花》很有共通之处。
当然并非所有咏山花者都着眼于无人赏识,也有的从另外角度歌咏山花,颇具情意。如钱起《山花》诗,“山花照坞复烧溪,树树枝枝尽可迷。野客未来枝畔立,流莺已向树边啼。从容只是愁风起,眷恋常须向日西。别有妖妍胜桃李,攀来折去亦成蹊。”说山花胜过桃李,眷恋者流连忘返以至日西而不觉,这同李涉《山花》中那种愤激情绪相比,就显得蕴藉平和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