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一树自冬至清明后着花不已
陆游
东园三日雨兼风,桃李飘零扫地空。
唯有山茶偏耐久,绿丛又放数枝红。
陆游这首歌咏山茶花诗着意于山茶花的花期长。诗题就写得很明确,山茶花自冬至清明后仍然花开不已,作者为之一动,写诗称颂。“东园三日兼风雨,桃李飘零扫地空”实际是以桃花、李花在风雨中飘零扫地作为衬托之笔,然后一句转折点题:“唯有山茶偏耐久”。突出山茶花花期长。“绿丛又放数枝红”一句作结,形象鲜明。山茶花盛开于冬末春晓,一朵茶花能开二十多天,甚至弥日不落,陆游这首诗就是极力称赞山茶花“雪里开花到春晓”。当桃花、李花在春风春雨中开花,又在春风春雨中飘零扫地枝头为之一空时,山茶花树却是花开不断。陆游这首诗前三句是为最后一句作铺垫。通篇用赋体,直言道来,一目了然。结末“绿”与“红”色彩相对有鲜明形象感,“放”字又给人以生机勃发的感觉,更突出了山茶花的可贵之处。
宋人咏山茶花诗颇多。梅尧臣“南国有嘉树,华居赤玉杯。曾无冬春改,常冒霰雪开”就是赞美山茶花开于冬春,不惧霜雪。苏轼赞美山茶“烂红如火雪中开。”刘克庄咏山茶诗写道:“青女行霜下晓空,山茶独展众花丛。不知户外千林缟,且看盆中一本红。”也是突出山茶花在千林白雪时而能吐红。称赞山茶花“性晚每经寒始拆,色深却爱日微烘。”他很爱惜山茶花,“暮溉晨浇自课童。”陆游向以爱梅、咏梅以梅自喻著称于世,他的这首山茶花赞歌并没有以梅花来同山茶花比较。明代归有光《山茶》就说:“梅君特素洁,乃与夷叔同。”将梅、与山茶相提并论。陆游嘲桃李不永,赞山茶花之耐久,表明了山茶花在他心目中也占据重要位置。
明代文震亨咏山茶诗也同陆游一样,称赞山茶花是耐久花。不过他并没有采取抑桃李手法,而是全从正面描绘“似有浓妆出绛纱,行光一道映朝霞。飘香送艳春多少,犹见真红耐久花。”这首诗见《天启崇祯西朝遗诗》。文震亨字启美,明代长洲人。 天启中以恩贡官中书舍人,顺治初绝食而死,谥节愍。他感叹“飘香送艳春多少,犹见真红耐久花。”同陆游“桃李飘零扫地空”不同之处就在于,陆诗简直率切。文作颇有含蓄不尽之意,更显得蕴藉沉著。当然陆游与文震亨所处朝代不同,时局有异。南宋偏安一隅,虽有失土之悲,尚有朝廷所宗,毕竟不同文震亨的社稷易主之痛。我们不必深究陆诗中“桃李飘零”是不是有什么寓意,但在文震亨的笔下的“真红耐久”一语,确总让人觉得有言外有意。至少,从诗境意象上说,陆游诗以赋见长,言尽意也足,而文诗意象描绘在先,议论放于后,给人造成余味就不同。陆诗停留在山茶花绿丛红花形象上。文诗停留在“耐久”二字上。一实一虚,都能引人联想。陆诗令人想到红、绿之形象美,文诗令人想象到山茶花耐久的品格美。不过二诗都有虚有实,虚实结合,陆诗先虚而后实,文诗先实而后虚,这也是诗的规律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