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座主闲闲公命作
元好问
柴桑人去已千年,细菊斑斑也自圆。
共爱鲜明照秋色,争教狼藉卧疏烟。
荒畦断垅新霜后,瘦蝶寒螀晚景前。
只恐春丛笑迟暮,题诗端为发幽妍。
这是元好问于金哀宗正大元年(1224)写作的赏菊诗。“闲闲公”即号为“闲闲居士”的赵秉文。赵乃金代文坛盟主,著名的诗人和书法家。他对元好问有知遇之恩。金宣宗兴定五年,元好问登进士第,主考官为赵秉文。金哀宗正大元年,元好问应鸿词科,监试官又是赵秉文。赵曾激赏元好问诗为“少陵(杜甫)以来无此作也。”此后元好问居京做官,又参加了以“闲闲居士”赵秉文为座主的诗会。此诗即为奉赵之命所作的赋菊诗。
“柴桑人去已千年,细菊斑斑也自圆。”“柴桑人”指陶渊明,柴桑(今江西九江)是他的故里。他是历史上有名的爱菊诗人,曾亲手种植和培育菊花。后人咏菊常联系到他。元稹《菊花》诗云“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李商隐《菊》诗云“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元稹、李商隐诗写的皆是菊与陶相联系的景况。元好问诗则在描述菊与陶分离后的情景:作为柴桑植菊人的陶渊明已离去上千年了,失了人工培育的野菊花居然也斑斑点点地开得很丰满。
“共爱鲜明照秋色,争教狼藉卧疏烟。”“鲜明”指野菊的色彩新鲜明丽,“狼藉”指野菊的姿态纵横散乱。他在《野菊再奉座主闲闲公命作》中曾写道:“鲜明独向霜露见,烂漫却随蒿艾生。”野菊的“鲜明”的容颜使人愉悦,为人们所“共爱”,可它的“狼藉”之态却不能不使人产生遗憾之感,可怜的野菊花呵,你怎么竟叫自己杂乱地散卧在淡淡的烟雾中呢?
“荒畦断垅新霜后,瘦蝶寒螀晚景前。”这两句诗是说,新霜已经降过,田园里已是荒畦断垅,草木凋零。晚秋的景象萧疏冷落,唯有瘦蝶在飞,寒螀在鸣。野菊花便是在这样的时间和空间的方位上以它的明丽的花色映照着清冷的秋色,又以它的散乱的姿态呼应着深秋晚景。
“只恐春丛笑迟暮,题诗端为发幽妍。”“春丛”指开于春、凋于秋的花丛。作者于篇终点明了审美主体的创作意念:只因担心春丛讥笑菊花开的太迟,这才题下此诗歌咏野菊花的幽雅之美。野菊花的不当春而开,不登名园丽苑,不修饰自己以求取悦于人,都恰合幽静闲远的情趣。
元好问这首咏菊诗笔墨纵横,意境开阔,很象一幅水墨淋漓的大写意图卷。野菊形象虽居于中心位置,但作者并没有对它做细部的描摹,只是大笔勾勒其轮廓,大笔涂抹其色彩。诗人把更多的精力用于野菊的时空位置的“经营”,着力以“秋色”、“疏烟”、“新霜后”、“晚景前”、“荒畦断垅”、“瘦蝶寒螀”等系列意象来渲染环境,突显和衬托野菊的形象,揭示它的神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