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王尔碑)
《南河·王尔碑》全文与读后感赏析
南河!我回来了!
桐树!我回来了!
可是,我底山孩呢?
你们可曾看见他?
“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像一只夜莺,
唱完爱底高歌,
死在黎明前的黑夜里。”
桐树低垂,
南河流泪,
我久久地立在河边,
犹如一块化石。
宛若往日黄昏,
我心激荡不宁,
怀着凄迷的幸福,
谛听他底脚音。
他踏着夕阳来了!
他披着春光来了!
他挣脱枷锁来了!
他带着一卷诗章来了!
我又一次看见他,
那纯朴的微笑,
海燕的风神,
倔强的眼睛。
我又一次和他絮语,
倾听灵魂的启露:
“我俯下头又仰起,
监狱无法禁住我……”
我们默默地携手,
走过碧绿的河堤,
南河轻轻地喧笑着,
桐树为我们祝福。
我们走过洁白的沙滩,
走过宽阔的草原,
走向多花的旷野,
走向灿烂的明天。
南河,你不要哭泣,
桐树,你抬起头来,
我底山孩呵,
死亡永远不能把我们分开。
初读《南河》,也许会感到平淡。不过这是“欲造平淡难”的平淡,是诗思从人之至情中喷涌而出,不事雕琢的平淡。读着读着,桐树旁、南河边,那一双倩影,抒情主人公“我”和大自然的儿子“山孩”,会久久萦系于你心底,诗里终古沉痛的挚情,将久久颤动着你的心弦。
诗没有写相爱的场面,却从山孩的消逝落笔:大自然的胸怀里,绿桐荫荫,南河潺潺,景触心颤,“我”怀念,“我”呼唤:“我的山孩呢?”依旧是往日的桐树,依旧是往日的南河,情爱的见证犹在,独独缺少了他,自然要痴迷地问了:“你们可曾看见他?”
细味《南河》,从诗人漫不经心的暗示中去领受,将会发现,这首诗写得含蓄浑厚,耐人寻味。诗在前四行深情的呼问之后,是一个沉重的画外音:“他已不在这个世界……”,这是浩渺的大自然的回应?还是“我”的心灵在回答?这其间,相爱、相聚、相别、相忆,有过多少经历,却尽在不言中。之后,笔底却流出“我”瞬间感觉中的画面:抒情主人——“一块化石”在“谛听他底脚音”;山孩超越时空的归来,带来的依然是那“诗卷”,是“爱的诗歌”,还有那么熟悉的“纯朴的微笑”、“倔强的眼睛”——诗人通过这些久已沉入潜意识又浮上来的幻觉,深沉地抒发了无可挽回的“我”的失落的悲痛。
在诗的王国里,王尔碑是从血与火的四十年代走来的,“山孩”也是时代之子,很自然地融入了同时代人的身姿。诗里本该有悲壮的故事,至少也该有戴望舒《狱中题壁》里那样的“残损的手掌”什么的,诗人却不这样处理,眼睛的倔强、头的俯仰,也许可算一点暗示,直接叙及的只有一句:“监狱无法禁住我……”其余全是苦苦思念,喁喁独白,连南河也为之“轻轻地喧笑”,为之流泪。在“多花的旷野”,在“灿烂的明天”,山孩在深情的“我”的心底永生了,在他呼唤黎明的歌声所召唤和抚慰过的人群中永生了。
作为叙事诗,叙的事却很少,并写得含而不露。法国诗人、理论家马拉美说:“诗写出来,原就是叫人一点一点的去猜想,这就是暗示”(《关于文学的发展》)。《南河》只淡淡的写了怀恋、幻影出现等几个细节,却给人提供了广阔的想象空间。至于情侣何时、何故分开,山孩为何、怎样离世,也许可说是故事的关键,全留给读者去猜想了。于是从看似平淡的勾勒中,会心人能读出许多丰厚的内容来。《南河》以优美写悲壮,化叙事为抒情,越品味越觉诗未竟意,还有许多未露出来的象外之象。
诗写于六十年代初。社会性与时代感灌注于山孩的形象里,可贵的是,同是处理这类题材,诗人却并不侧重事迹的摄取,人物的讴歌,而着力于超时空超生死的爱的抒发。这就使此诗有了独具的艺术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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