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嘻成王^①! 啊,多好呀,成王!

既昭假尔^②。曾召集你们来把话讲。

率时农夫^③,率领这些农夫们,

播厥百谷^④。播种百谷莫遗忘。

骏发尔私^⑤,快点儿带着你的农具,

终三十里^⑥,面对这三十里广阔的地方,

亦服尔耕^⑦,大伙儿都来耕地呀,

十千维耦^⑧。万人出动,配呀配成双。

(采用金启华译诗)

[注释]①噫嘻:赞叹之词。成王:指周成王。这里是生时的称呼,而不是死后的谥号。②既:已经。昭:明。假(gu):通“嘏”,告。尔:指农官田畯,后两“尔”字则指农奴。③率:带领。时:是,此。④厥:其。⑤骏:迅速。发:起。私:为“耜”字之误。耜,古代耕地农具。⑥终:尽。三十里:指方圆三十里,九百平方里。指公田。⑦服:从事。耕:耕作。⑧十千:一万。维:其。耦:二人各持一耜并肩而耕。

[赏析] 《噫嘻》一诗,其主题和个别字句的解释,古今学者众说纷纭,分歧极大。归纳起来,约有以下几种主要意见:(一)认为此诗为周公、成王“春夏祈谷于上帝也”,《毛诗》及三家诗并主之;(二)认为此诗是成王“戒农官之词”,朱熹《诗集传》主之;(三)认为此诗为“康王春祈谷也”,明何楷《诗经世本古义》、清姚际恒《诗经通论》、方玉润《诗经原始》主之,陈子展说得更明确:“此盖康王祭告成王祈谷,同时命令田畯农夫耕种之诗。”(《诗经直解》)(四)以此诗为成王祈呼上帝之助的农诗,成王为生号,清戴震《毛郑诗考正》、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主之,程俊英《诗经译注》说近似;(五)主张此诗写的乃成王籍田之事,是成王的近臣向农官传达再由农官向农奴发令的,孙作云《诗经与周代社会研究》主之,高亨《诗经今注》说与之相近

考究典实和诗义,孙作云的论析比较正确,《噫嘻》这首诗是成王举行籍田典礼时所唱的乐歌。所谓“籍田”,是古时帝王于春耕前借民力耕农田,并亲自参加,以奉祀宗庙,寓劝农之意。周成王时代的《令鼎》铭文和《国语·周语上》均有关于“籍田”典礼及其政治意义的记载。这首诗的前面四句是周成王身边的近臣向农官田畯所说的话,“成王”是生前的称号,“尔”是指“田畯”,是近臣用成王的名义向“田畯”发布指令,要他们率领农奴播种百谷。后面三句则是“田畯”向农奴发出的命令,这里的两个“尔”字俱指农奴。有两层意思:先是教农奴迅速推起耜耒,耕完三十里方圆的公田。“骏发尔私”之“私”,当为“耜”之误。孙作云讲得好:“‘发耜’(推犁)才可以耕完三十里地(终三十里),‘发私’,如何能耕完三十里地呢? 并且‘发耜’为古人成语,《国语》韦注:‘王耕一墢’,‘一耜之发也’。又《诗经》中凡言农事,无不有‘耜’……《豳风·七月》:‘三之日于耜’,可见凡农事是离不开‘耜’的……由此可见,‘发私’决为‘发耜’之误无疑。”

《噫嘻》一诗有很高的史料价值,郭沫若在《青铜时代》中指出:“(这诗把)周初的农业情形表现得异常明白。农业生产的督率是王所躬亲要政之 一。土地是国家的所有,作着大规模的耕耘。耕田者的农夫是有王家官吏 管率着的。这情形和殷代卜辞里面所见的别无二致。”

这首诗语言高度概括,叙事极其精炼,短短的八行三十二个字,把周初成王亲临籍田率领农奴春耕的场面描写得非常明白而且且有气势,层次的安排也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