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既鸣矣,“你听雄鸡在报晓,

朝既盈矣^①。” 大夫都已赴早朝。”

“匪鸡则鸣,“不是雄鸡在报晓,

苍蝇之声。” 那是苍蝇嗡嗡叫。”

“东方明矣,“你瞧东方早放亮,

朝既昌矣。” 大夫已经满朝堂。”

“匪东方则明,“不是东方鱼肚白,

月出之光。” 那是明月一片光。”

“虫飞薨薨^②,“虫飞嗡嗡睡意浓,

甘与子同梦。甘愿与你同入梦。

会且归矣^③,会朝大夫快散归,

无庶予子憎^④!” 我岂不被人骂懒虫!”

[注释] ①朝:朝堂,国君听政、君臣聚会之所。盈:满,指人多。下文“昌”,与此同义。②薨薨:飞虫声,即“苍蝇之声”。③会:朝会。归:解散。④庶:众,指参加朝会的卿大夫。予:我,夫人自称。子:陈奂《诗毛氏传疏》以为系“于”字之误。

[赏析] 本诗是《齐风》的第一篇,毛诗及三家诗均认为作于齐哀公时,诗中男女主人公为国君及其贤妃。宋以前无疑义。清儒姚际恒始持两可之论,认为指国君及贤妃可,指大夫及其妻也可(《诗经通论》),方玉润则以为鸡鸣待旦,正士大夫候朝实况,因而他认为系大夫及其妻无疑(《诗经原始》)。现代学者大都采用方说,但据“朝既盈矣”、“朝既昌矣”、“会且归矣”推断,男女主人公当指国君及其夫人。因为国君可以失时晏起,而卿大夫却是不能不按时朝觐的。朱熹《诗集传》的释义比较通达:“古之贤妃……至于将旦之时……欲令君早起而视朝也。诗人叙其事而美之。”

诗凡三章,每章四句。第一章写贤妃于浓睡中警醒,朦胧中仿佛听到远处的雄鸡正在打鸣,她猜想朝堂上已挤满了早朝的大夫。古制,国君鸡鸣即起。于是她摇醒夫君要他赶快起身。国君侧耳谛听后心安理得地说:这哪里是公鸡打鸣,不过是成群的飞蝇在嗡嗡喧闹。第二章写贤妃假寐后醒来,看到室内一片白光,惊呼:东方已经大亮,赴朝的大夫想必已济济一堂。古制,国君天明听朝。于是她推醒沉睡的夫君,要他片刻也不可耽搁。丈夫举首察看后坦然自得地说:东方哪里放亮,那不过是从窗棂中透过来的月光。说完又要入梦。第三章紧承前章,写贤妃的答话:黎明前的苍蝇闹哄哄地招人发困,我也甘愿与你同入好梦。但时候实在不早,参加朝会的大夫们就要散归,你可别因为亲我爱我而失时晏起,反而将我置于受众人憎恶的地步。最后,那位贪恋床第的国君是否按时起床听朝去了呢? 诗中没有写。我们猜想,他在夫人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的劝说下,并未误了早朝。

本诗通篇由夫妇对话构成,这在《诗经》中是很少见的。一、二两章先写妇问,后写夫答,第三章全写贤妇答辞,章法整齐中又寓变化。更令人惊奇的是,全诗纯用赋法,并不借助于比兴,却在短章之中写出了夫妇二人的不同性格,妻子对丈夫的体贴、对君德的关心、丈夫的贪恋床第,无不写得声口宛然,神情毕肖。诗人写时间的推移极有次第,写事物则能穷尽物理。如第一章写所闻,闻是误闻;第二章写所见,见是误见,描摹黎明前乍寐乍觉迷离恍惚的神态,真情实景,活龙活现。若非写生高手,孰能达此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