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葛藟^①,绵绵蔓长的葛和藤,

在河之浒^②。生长在水边。

终远兄弟^③,既已远离了兄弟亲人,

谓他人父。称呼别人为父亲。

谓他人父,虽然把别人叫做父亲,

亦莫我顾^④。可人家也不肯对我看顾。

绵绵葛藟,绵绵蔓长的葛和藤,

在河之涘。生长在水边。

终远兄弟,既已远离了兄弟亲人,

谓他人母。称呼别人为母亲。

谓他人母,虽然把别人叫做母亲,

亦莫我有^⑤。人家也不肯对我亲善。

绵绵葛藟,绵绵蔓长的葛和藤,

在河之漘。生长在水边。

终远兄弟,既已远离了兄弟亲人,

谓他人昆^⑥。称呼他人为哥儿。

谓他人昆,虽然把别人叫做哥儿,

亦莫我闻^⑦。人家也不肯对我恤问。

[注释] ①绵绵:长而不绝的样子。葛:植物名,藤本,有块根。茎可采纤维;茎和叶可作牧草。藟(lei):藤,似葛,较葛粗大。②浒:水边。以下“涘”(si)、“漘”(chun)均同。③终:既。远:离。④顾:看。⑤有:通“友”,亲善。⑥昆:兄。⑦闻:通“问”,恤问。

[赏析] 本诗堪称为中国最早的游子之歌,用今语则称为流浪者之歌。作品中刻画的文学形象,也无疑是中国文学作品中的第一个流浪者形象。诗中写一个远离家乡亲人的游子,流离失所,浪迹天涯。颠沛之际,作品中的主人公由于生活的艰难无靠,精神上的孤寂无依,遂认他人为父、为母、为兄,可他人却是谁也不把他当作亲人。他独自一人在河畔哀诉着心中的愁苦。

全诗共三章,重章叠咏,分写认他人为父、为母、为兄的相同遭遇。三章均以“绵绵葛藟”起兴。葛藟,即葛和藤两种植物,这两种植物互相缠绕,纠缠不清。后世佛学传入中国后,借用此词,常以“葛藤公案”“葛藤禅”喻纠缠不清等情状。本诗以“葛藟”起句,尚含有作品的主人公流离失所后,与他人如葛似藤地纠缠在一起的比义。然而,葛和藤毕竟是两个类属。作品的主人公在远离亲人兄弟、陷入贫穷困苦、孤寂无依的境地,为了能得到温暖,不惜认他人为父、为母、为兄,可这种努力却遭到一个相同的失败结果。全诗正是以质朴无华的语言,表现了一幅幅撼人心扉的画面。世态炎凉,人情薄如秋云,主人公备受创伤的心灵难免又添愁苦矣。

这首诗情节内容并不复杂。然而,当我们欣赏这首诗时,首先是以诗中的艺术形象为触媒的。而诗中环境等文学要素,诸如主人公如何远离家乡亲人? 他所称为人父、人母、人兄的作品形象有什么特定属性? 主人公后来的境遇如何……作品给我们留下了许多不确定的空白,只给我们描绘了一个模糊的图式框架。作品留下的空白,每一个读者都会从自身对生活的体验,通过创造性想象去对作品进行填补、充实、丰富,甚至“再造” 由于作品描写的特定情态——人在孤独中希望获得温暖、获得帮助、获得爱——每 一个读者对此多少都有过程度不同的感受,因此,作品有着特定约束的想象,无疑引发了读者的共鸣,加深了读者对这首诗的理解。

至于《诗序》和古代一些注疏者以为“《葛藟》,王族刺桓王也。周族道衰,弃其九族焉”,将文学作品硬和某些历史事件联系起来,套上某种标签,这只能是古代的这些学者对《葛藟》的一种政治上的填补、充实、丰富,或者说是“再造”而已。